夜间，男孩走在冷风中，已入深秋他还是穿得这样单薄，他无路可走，无处可去，就那么盲目的走着。
距离上一次被凌戟直接当面拒绝也有大半个月了，他靠着自己回国时带的那一点现钱支撑到现在，手中只还剩一点。现在摆在他眼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即刻找一家旅馆去泡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几年也就做了一场梦。
他在一家酒店外面徘徊了好久，害的人家外面的保安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了。他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既然放弃了这条路，那就说明他只有一条路了，捏紧手里的钱，肖宇言抬起头来，露出过长而杂乱的头发下面的一双眼睛，那眼神太过可怕，像是要与人同归于尽。
……
下课后，黎昕燃趴在桌上发呆，平日里跟他走的比较近的同学关切的问:“咋了，担忧期末考呢这是？”
“没有。”他只是在担心凌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我说呢，这也太未雨绸缪了，何况你平时上课那么用心，不用担心啦。”同学也是个直性子，一巴掌擦点没把黎昕燃拍吐。
“哈哈，不好意思，我没掌握好力度。”
又过了一周，凌戟突然跟他说他准备辞职了，黎昕燃急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两年后才回去吗？”
凌戟笑道:“你急什么？反正都要走了，早晚不都一样。”
他一听心里就更难受了，哽咽着:“阿戟……你会不会后悔？”
凌戟没好气道:“小傻子，说什么傻话呢，我能后悔什么？”
“后悔……啊！”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凌戟脑中一根弦像是突然断了，忙问:“昕燃！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忙音，联想到刚才黎昕燃最后的一声叫喊，凌戟心中陡然升起一阵不安。他马上打电话给郭萧，谁知竟然打不通，无奈之下凌戟只好拨通身在y国的好友的电话。
“大哥，你能再搁早一点跟我联系吗？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啊。”
“废话少说，快点帮我查一个电话的准确位置。”
……
山崖上，郭萧面露着急，等着前面那个疯子，“你冷静一点。”
肖宇言冷笑一声，他手里提着早已晕过去的黎昕燃:“我很冷静，没有比此时更冷静的时候了。”
“你！”
郭萧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家伙根本就没想过要把黎昕燃扔下山崖，但他要止住脚步已经是来不及了，因为惯性，他随着肖宇言那个疯子一起跌落了下去。
风中还听到那家伙大言不惭:“我要让你们谁都不好过，死也有你郭萧陪着也算得上值了。”
呸！还真是疯子！其实掉下去很快，但他感觉就像过了一个世纪，眼前走马灯一幕幕回放，最后只定格在杨磊那张温柔的脸上。
……
三个小时后，凌戟接到警察的电话，说是在上山的录像中看到了他要找的那辆车，黎昕燃二话不说就开车往山上去，可是去了以后什么都没找到。
紧接着他又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连同陌生电话响起的还有程一寒的，他最后选择接了那个陌生电话的，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
当好友帮他查出来黎昕燃是被绑架了的时候，他一颗心差点没停止跳动。
“喂。”
出人意料的，对方竟然是杨磊，但声音好似很疲惫:“昕燃在市中心医院，你过来吧。”
凌戟一顿，但心中的那股不安还是没有消退，赶过去的时候什么可能性都想到了，唯独没想到等待他的是躺在病床上完好无损的黎昕燃。
有些东西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凌戟为当时的庆幸而感到后悔。
他握住他骨瘦苍白的手，手臂被宽大的病服遮住，所以看不到任何不对的地方。直到他把那只手贴在脸上，病服滑落，露出手臂上刺眼的针孔。
他浑身一僵。
医生摘下口罩，对他说:“病人暂时没什么大碍，但我只能说一个正常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是多少他就被注射了多少，看今晚的反应吧。”
凌戟一瞬间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好像捏在手中的是一个粉碎了的东西，他想叫喊，想嘶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程一寒在一旁看得难受，想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何况外面还站着一个。
自从凌戟过来以后其实杨磊就已经站在那里了，中途黎昕燃又动了一次手术，杨磊还是一动不动，他在等消息。
凌戟来之前他求过警察，没用，又打了电话给程一寒，程一寒赶到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气得铁青，立马打电话叫人去找了。
可是那断崖那么高，谁能保证找回来的不是一具尸体。
为什么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原本他们日防夜防的都是曾经和郭萧凌戟有仇的人，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那个贱人手里。
凌戟现在根本没时间去憎恨或者追究，他没有时间生气，他的所有精力都被掩盖在那一双发红的眼眸中了。
程一寒记得上一次见到他这样还是在他们学生时代，凌戟像是被他父亲强行从乡下带回来，脑后挨了一棍，鲜血直流，眼底却又红又执着，紧紧抓着他父亲的衣角，说着什么他还要回去见一个人。
那时候伯父是真的气到了，甩开衣服转身就走，程一寒就看着凌戟家的私人医生手忙脚乱的帮凌戟包扎伤口。
时候程一寒好奇问他那时候是真想回去见一个人还是为了逃走而编的，他那会儿还皱眉疑惑了半天，像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之后程一寒只当凌戟那时确实是编的了。
可现在看来，凌戟当时或许真的想去见某个人，不然不可能露出那样的表情。
一阵叫喊打断了程一寒的思绪，原本病房里只是传来几声微弱的哼声，到后来变成了叫喊，甚至伴随着捶打什么的声音。
程一寒原本想推门进去，却被一双手阻断了，他疑惑的回头看向杨磊，对方只说了几个字，程一寒眸子不断睁大，渐渐又露出沉痛的表情来，手也慢慢滑了下来。
他颓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问旁边靠站着的杨磊:“如果……如果真的找不到，或者……找到的是……你打算怎么办？”
杨磊嗤笑一声，那声音难听至极，好像动物在情绪绷到极限时的一声嘶鸣:“我不知道，或许……会守着他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