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黎昕燃被凌戟带回家,那时候天已入冬,他头上戴着一个毛线帽,红色的帽子下面是一张苍白的脸,眼四周布满青黑,眼底血丝明显,让人不忍直视。
回到公寓,凌戟把他安置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又接了一杯热水,这才进厨房热饭菜。不敢相信,只是一周的功夫,凌戟不到学会了如何照顾一个不肯说话的人,还学会了做菜。
黎昕燃眼神呆滞,注视着电视里骑马射箭的士兵,瞳孔倒映出战场上的厮杀与肃穆,他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黎昕燃顿了一下,想伸手去端茶几上的水杯,却在下一秒瞳孔骤缩,因为身体前倾,衣袖往上一缩,露出手臂上的针孔。
虽然痕迹已经淡了许多,不再像凌戟第一次看到时触目惊心,却足以让黎昕燃心尖一颤,伴随着刺痛的回忆,还有肖宇言在耳边放大的声音。
“啊啊——”他痛苦地抱头大叫,引开了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凌戟,他蹲在他身前,抱着他的头,一如这一周在医院里上演过的无数次那般安抚着他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凌戟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他慢慢放松身体,软倒在凌戟的怀里。他把他打横抱起,放在卧室的床上,打开床头的一盏暖灯,开门出去。
灶头上还搁置着刚做出来的饭菜,凌戟从筷篓里抽出一双筷子,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把饭菜用冷水冰着,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到头来也什么都没看进去,只觉得耳边很吵。
关了电视,他把冷了的菜放进冰箱里,洗了个澡,钻进黎昕燃的被窝,从后面搂着他。
“唔……”半夜,黎昕燃醒了过来,茫然地盯着四周,有种不知道身在何处,现在是什么时候的感觉。
大脑一阵胀痛,腰上环着一只有力的手,他抬眸,看到了凌戟疲惫的脸,他伸出手轻触凌戟眼底的乌青,心疼的想哭。
“醒了?”
他点头。
“饿了吗?”
他又点头,这一次,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去。
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凌戟伸出一根手指擦掉他的眼泪,揉揉他的头发:“傻瓜,哭什么,之前你照顾了我一年多我都没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被凌戟逗笑了,终于,凌戟也露出了这一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他看着凌戟站起身从衣架上取来他的外套替他披上,又给他的脑后垫了一个高一点的枕头,然后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说:“我去做饭,乖乖等我。”
过了一会儿,凌戟回来,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衬衣,黎昕燃想开口让他加一件衣服,可是他看到凌戟在床上架了一个小桌子,看着他把一盘盘菜摆上来。明明是以前很喜欢吃的平淡饭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就胃里难受。
凌戟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眉头紧蹙似乎也发现了什么:“觉得恶心,想吐?”
他不想点头,但也说不出话。
一双筷子放到了他的手中,凌戟率先尝了一口,然后替黎昕燃夹了一块莴笋:“尝尝。”
他只好忍着胃里的难受夹起莴笋放入口中,咀嚼了半天都尝不出什么味道。这两天在医院一直在输营养液,真正的饭菜也没吃几口,现在……
他放下筷子:“……我是不是再也尝不出味道了。”
凌戟好像故意没去看他的情况,这会儿只好停下筷子:“说什么傻话,只不过是好几天没吃所有有点不适应,再尝尝就好了。”
他当然不会相信凌戟说的安慰话,没动筷子,低着头也不在出声。
整间屋子都只剩下凌戟一个人动筷子的声音,等到他吃完,也没管黎昕燃,收了饭菜出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黎昕燃捂着脸弯下腰痛哭出声。而门外,凌戟端着菜背靠着门仰起头来,眼角也红了。
他只哭了一会儿,怕凌戟收拾完回来,所以发泄了一下就又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凌戟推门进来,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过头问他:“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可以吗?”
对面小心翼翼又期盼的眼神让凌戟心里一揪,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轻声道:“当然可以,有我在,你想去哪里都行。”
凌戟背着黎昕燃下楼,来到地下停车场,他先是把黎昕燃放在地上,又把他抱进副驾驶位,整个过程黎昕燃就安静的看着他。
“想去哪?”凌戟问他。
“我想去你们学校看看。”
“好。”凌戟发动车子前转过身给黎昕燃腿上盖了一件他的薄外套,他现在真的是把他当病人来照顾了。
黎昕燃侧过头去看窗外,发现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行人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保暖的围巾和手套。不过是一周的时间没有出门,就好像心里布满了一层灰,怎么也扫不干净。
凌戟说的没错,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阳光不仅照在地上,也照进了他的心底,使那一片被冷冻的区域温暖了起来。
s市的美大坐落在市中心偏西,一道长长的杨树林隔断了城市的嘈杂,正好也是美大和s大的分界线。
此时他们就坐在那片树林边上的一张长椅上,黎昕燃手里捧着凌戟刚给他买的热牛奶,杯面冒着热气,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奶香味。
“你看。”
“看到了看到了,啊啊,是凌教授。”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弟弟吧。”
“哇啊啊,两个人都好帅,配一脸!”
凌戟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没事。”
“咱们去展览馆看看吧,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看看吗?”
“这个时候?方便吗?”
凌戟笑了笑:“我说过,有我在,你想去哪里都行。”
之后凌戟就牵着他的手一起去了美大著名的展览馆,那边陈列着每一届的优秀毕业作品,其中还有不少现今在圈子里大有名气的大家的作品。
他从进门的那一刻目光就被牢牢吸引住了,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朝那边走去。
凌戟就在原地,看向黎昕燃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带他来这里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