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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花径不曾缘客扫

小说: 重生后爱人每天都想杀我 作者: 未见末喜 字数:2823

  这一天天气正好,是沈璋选定了的给沈圭下葬的日子。

  白暄推门进了偏房,房里虽然熏了香,前几天也从许遥那里拿了延缓腐坏的草药给了沈璋,但依旧有一股淡淡的腐臭的味道。

  白暄受不了这个味道,常年浸润在各种药草味道中的他条件反射会觉得不舒服。他忍着没做出失礼的行为,他担心刚刚才哄着安分留下来的少年,会因为这样一个失礼的动作又失去。

  房间里的沈璋背对着他,跪坐在床边。床上是他五岁的弟弟,沈圭。

  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沈圭已经换了衣服,是白暄叫人来量了身形以后新做的。小孩儿年纪小,走了之后这么久都被沈璋好好的照顾着,虽然面色青白,却不狰狞。

  “节哀,今天让他走吧,重新去轮回。”白暄站在沈璋身侧,眼眶发热,他伸手摸摸床上沈圭的头。

  “你很乖,你很勇敢,下一辈子会好好的。”

  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错?只是因为生不逢时。白暄在心里为沈圭觉得难过,不过转念一想,地府是真的存在,记录过往的生死簿也真的存在,沈圭这样的小孩子,下一辈子应该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吧。

  想到地府想到生死簿,白暄又想起了那个翻阅记录生死簿的鬼王。地府里对视的那一眼,毕生难忘。

  “白暄。”沈璋同样伸手摸了摸沈圭的头,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沈圭已经非常整洁的衣服,他说:“白暄,我舍不得沈圭。”

  他似乎只是想倾诉,这种时候,他显得极度脆弱。

  “他说会一直陪着我。”

  “那天晚上雨很大,我一直盼着有人能从帐子里走出来,随便谁都可以。”

  “他们想侮辱我,要我委身做将军的陪床。”

  “那天晚上我发誓,如果有人出来救救沈圭,陪床我也可以。”

  “他们要把沈圭丢掉,我不肯。”

  “沈圭说他想他的娘亲,我还没陪他去找。”

  “无论什么都换不回沈圭了。”

  “他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沈璋背对着白暄,声音没有哽咽,肩膀却微微颤抖。

  白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璋。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车祸,那一年他站在妈妈身后,看妈妈抱着父亲的尸体哭晕过去,他只能躲在妈妈身后偷偷哭。

  沈璋一手牵着沈圭,不敢把泪蹭到沈圭的身上。

  东鉴国有老人说,去世的人带着阳世人的眼泪,是没办法过奈何桥的。

  沈璋想让沈圭安安心心去投胎,快快乐乐顺顺利利的过下一世。

  白暄蹲下身来把沈璋虚揽着,少年有一种让他心疼的特质。

  沈璋太难过,无暇分辨身边的人是否有什么目地,也无力顾及是否是发誓过不去接触的人,顺着力道回过头埋在了白暄的肩膀上。

  白暄虽然从小荣养着,但是拗不过天天生病,身上没有二两肉,肩膀也并不宽阔。

  不宽阔的肩膀在这时候却给了沈璋极大的温暖。这是国破家亡这么久之后第一次,有可以依赖的对象。

  少年人的眼泪有些发烫,透过层层叠叠的衣裳烫伤了白暄的皮肤。眼泪有重量,压在了白暄的心头。

  把一个人放在心上的理由,可能只是因为这个人在他肩膀上哭了一场,又或者是还没有认识之前隔着很远的距离互相看了一眼。自此再也放不下。

  如同命中注定。

  偏房门口侯着的听枫听霜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看了看日头,还是决定敲敲门。

  殿下刚刚病过一场,身体还没大好,本来不该陪着去下葬,众人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只是这日头渐高,若是再不走的话,实在担心殿下回来之后要再病一场。

  屋里的白暄听到敲门的声音,轻轻拍了拍沈璋的背,说:“沈璋,走吧。”

  沈璋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整好了自己的衣服,抱起床上的沈圭。

  沈圭身量轻,沈璋抱着他,迟疑片刻,轻声对着蹲坐在地上的白暄说了一句:“谢谢你。”

  说过之后,抱着沈圭直接出去了。

  白暄蹲的久了,悄悄缓了缓发麻的双脚,缓过来才起身。刚起身就眼前发黑,一下摔坐在地上。

  沈璋已经抱了沈圭出去,听枫听霜进来后赶紧扶起了白暄。

  “殿下你怎么样?”

  “殿下我去叫许太医!”

  “回来,不必。”白暄赶紧拖着听霜的手,示意她不必去。

  “稍微等一下就好了,只是蹲的久了。”

  “殿下,您今天就不必去了,您的身体受不了这样折腾的。”听霜被白暄拉回来,和听枫一起把白暄扶着坐到床上。

  “殿下,奴婢觉得这一回要听听霜的话,您这么折腾一回......”这是听枫。

  “没关系,走吧。”白暄定定神,扶着听枫听霜站起来。

  “虽然被灭国,但东鉴国曾经确实是令我们诸多小国仰望和交好的存在。曾经殉国的太子殿下,还有那小皇子,落魄了,也该得到尊重。”

  “是,奴婢知道了。”

  话讲完几句,听枫听霜就扶着白暄出门去临时拨给沈璋做灵堂的小院子了。

  灵堂里。

  灵堂里挂了层层叠叠的白帆,中间由无数白色纸扎花组成了一朵巨大的白花,又用墨色的纸勾了一个肃穆的“奠”。

  灵堂里空荡荡的,没有侍候的下人,只有穿了素白衣裳的沈璋和大堂中央棺材里的沈圭。

  沈璋认真的看着棺材里的沈圭,圆圆的眼睛不会再睁开了,脸颊也不再是鼓鼓的,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的。

  其实沈圭的嘴角是噙着笑的。年纪尚小不懂生死离别,只当是在最喜欢的太子哥哥怀里睡一觉,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个世界。

  白暄到灵堂的时候,沈璋已经给沈圭合了棺。正跪坐在地上烧纸钱给沈圭。不管用的上用不上,多烧了去心里才踏实。

  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不懂丧礼怎么操办,也不愿意西黎国的人来这里,亲手挂了白帆,亲手扎了纸花,亲手盖了棺。

  白暄拿了两只白蜡烛点了放到灵堂前的供桌上,又点了三只香插好。

  随着沈璋一同坐到地上,拿纸钱给沈圭烧下去。

  白暄心里祈祷,希望那掌管生死的鬼王,能给沈圭一个好的安排。

  不过很遗憾,谁都不知道,白暄心里掌管生死的鬼王,正和他对坐着,给他尘世里的弟弟烧着纸钱。

  烧过纸钱,白暄命傅司白赶了马车,与沈璋合力将棺材抬上车,去下葬的墓地。

  白暄选好的墓地在京郊外的灵溪山。灵溪山郁郁葱葱,有环山的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动物不算多,山上少有猎户,又因为周围环着前朝的皇家猎场,所以更是人迹罕至。

  将沈圭藏好之后,白暄陪着沈璋站在墓碑前。

  “不会有人来这里打扰他。”

  墓碑前的少年没说话,只是单纯看着墓碑。

  到日头偏西,沈璋才一下跪坐下去,使劲儿抱着墓碑拍了拍,起身离开。

  白暄踉跄了一下,被傅司白接住,扶着坐到马车里面。听枫听霜没有跟过来,这时候也没人帮他按一按。白暄捏一捏泛痛的额头,叫傅司白驾车回去。

  “殿下,那沈璋......”

  “遇见他将他带上来,先回去。”

  “是。”

  半路上沈璋被傅司白直接带到马车上,回府的路上在那里安静的坐着,没什么动作,也没说什么话。像一个沉默的大型玩偶。

  白暄自顾不暇,没功夫管他,额角炸裂一般的痛让他整个人都沉寂着。

  终于回府之后,白暄叫听霜去找许遥开了一副药,又熏了安神香,折腾许久之后才缓过来。

  得空问了一句沈璋去了哪里,众人才发现他们忘记了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差人去寻的时候,沈璋已经不在马车里了。

  沈璋在白暄的屋顶上。他悄悄揭开瓦片,看着太医给白暄把了脉,又看着白暄吃了药,看过这一番兵荒马乱的折腾,最后看见白暄苍白的脸色和没有血色的嘴唇。

  原来这个人这么弱。

  他听见白暄问别人:“沈璋在哪里?”很平淡的一句话,忽然就逼出了他的眼泪。

  谢谢你。沈璋在心里默默的说。

  忽然很想抓住这久违的温暖。

  沈璋悄悄从侧面的墙上滑下来,在院子的角落里站定,直到被人发现之后,才从容的回了偏房里。

  听枫回禀了沈璋在偏房的消息,白暄按下想去看一看少年的想法,安心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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