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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诛仙阁

小说: 不云如期,夫多是福 作者: 一片痴 字数:4700

  当众人对你的印象,从一个涉世未深漂亮稚嫩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有能力担当一阁之主的女子之后,意味着你已经在阁中有一定地位了。

  那日的一番话,慷慨激昂,改变了很多人对我最初的看法,一部分人也接受了我会成为阁主的事实。尽管抗议声仍然存在,但有以孙月斌为首的人不断的维护,相比之前还是弱了许多。这样一来,我当阁主就成了毫无疑问的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孙月斌会顶着那么多人的反对声坚持让我当上阁主,那日从孙月莲和孙月柔惊讶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事前她们并不知情,这只是孙月斌擅自的决定。可在我的心里面,近水楼台先得月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要当也该是他或者他姐姐妹妹当,我这个外人最后成了一阁之主很莫名其妙。

  我也想要在夜里亲自给竺邺换了胸口的药物之后去找他好好问一问,奈何与安阁主有交集的人太多,我这个新阁主又对临逍阁以及三回谷的事物一无所知,白天大部分的事务都是孙月斌来安排、接待、处理,晚上又要撑着精神头给安阁主守上一两个时辰的灵。看着他倚在藤椅上小憩,眼睑处有一团颓然的青色,我也实在不好打扰,只得安排牙子给他拿一条毯子来轻轻搭在身上,悄悄地回灵堂去陪着孙月柔给安阁主守灵。

  这几日天气都有些冷淡,第四天的巳时难得见了点太阳,然而安阁主也是这个时候下葬。就葬在离临逍阁最近的一座山上。

  安阁主下葬三个时辰后,竺邺终于醒了过来。

  那时我正好补了两个时辰的眠起来,想着没事做,打算叫上几个人跑出去看一看临逍阁在三回谷的大致地理位置和主要内部地方的结构,才没走多远就有人来报,被压抑神经充斥的脑海中有一颗弦“嘣”地断裂,喜得我忙不迭地又匆忙跑了回来,进门看到他靠在床栏正端着一杯茶打量着四周,高兴地喊了一声:“竺邺!”跑过去抱住他。

  竺邺笑着把手里的茶水抬高一些,免得被我这热情的动作给打翻烫到。我避开他的伤口,拿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胸膛,扁着嘴有些委屈:“你那天忽然晕过去不省人事,好吓人啊你不知道。还好你如今醒过来了。”

  我抬头,见他的笑里尽是柔和的笑意,也开心地笑了出来。

  还好。以前就都是以前了,只要他醒了就好。

  身后,有人轻轻扣了扣门。

  我离开他的怀抱转头看去,就见孙月柔面带笑容地端了一碗稀粥来走到桌边放下,边放边道:“听说叶哥哥醒了,我从厨房抬了稀饭来,放了一点点盐,病人吃最好。”

  “谢谢,我都忘了他还饿着呢,还是你细心!”我起身感激地看着孙月柔,她笑了笑,扫了一眼竺邺之后颔首离开。

  端起桌上泛着热气的白粥用瓷勺搅了搅,谨慎地用嘴皮试温,确定不怎么烫再转身给竺邺喂去。

  “伤着的不是手,没有柔弱到要你喂的地步。”竺邺笑着不张嘴,这么弯着眼睛望着我。

  我嗔了他一眼,“体谅你是病人,难得喂你一次还不领情,怎么有你这种人啊?”

  竺邺和嘟着嘴的我对视半晌,微笑解释:“我只是习惯了服侍你,换你来服侍我,不习惯。”

  我笑出声来:“理由挺别致的。不过以后我可不是什么公主了,你要习惯我照顾你,嗯?”我把勺子凑到他唇边,笑着看他。

  他也是一笑,张口吃了。

  “对了,刚刚那个女孩子,为什么叫我叶哥哥?”他优雅地吞了白粥,完美的喉结上下滚动,问道。

  “他们问起我们的名字,我说我叫安瑛桐,你叫叶竹。嗯……名字是难听了点,不过那个时候我不是忽然想不到什么好名字了么,又不能把你的真名报上去,只好把你的姓名颠倒一番,你就将就吧。”

  主要是他的姓氏特殊,在陈国特别是离乐府不是很远的三回谷十分引人注意,有心人只要一查就能知道竺邺这个名字就是以前乐府少主的名字,如今那位乐府的叔叔不在,没有帮手,乐府的现任掌事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他。我可不能再让他受一回伤,自然叶竹这个名字比较稳妥。

  “这倒好,公主情急之下就把我的姓和名给改了。”他再次含下我喂的白粥,轻笑。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好孙月柔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此刻日光白花花地透过窗纸照进来,没有任何人影,我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这是在陈国,你还叫我公主做什么?别让别人听见了。”

  “我听过了,外面没人。”

  说得挺邪乎,他这耳朵真有那么好?

  我想起上次他为了化解我和贺兰秋的矛盾,在竹苑和贺兰秋商议要带我出去散心,好巧不巧正好被站在门外的我听见,然后和他闹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如果耳朵好,怎么会不知道我就在门外听到了这句话?

  于是我反驳:“胡说!上次你让贺兰秋带我出去散心,我不是在门外听见了么?”话音刚落我就觉得不对劲,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逝,当即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分明知道我在外面,那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就是因为听到了这句话我才决定和他赌气,这一赌气,自然而然地就跟着贺兰秋出去了。结果我们关系和好如初,现在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隔阂。

  两全其美。

  被人算计了一道,说我不生气是假的。我直接就把碗搁在他软绵绵的床榻上,根本不担心会不会洒出来,垮下一张脸打算往门外走,走出两步又想到他刚刚醒过来情况不怎么稳定,万一又晕过去我哭都来不及。心一软连带着脚步也转了个方向,我一屁股坐在了和他床榻隔着一张盖着蜜合色桌布的圆桌旁,歪着头不理他。

  他没有笑出声来,但我知道他一定挂着微笑在盯着我的脸观察表情。暗中和我突突跳动的右脸较劲,我努力维持着表情不变,在这尴尬的静默中做出了真生气的样子。

  许久,还是他叹了一口气:“和贺兰秋那样僵着,对你们两个谁都不是件好事。”

  我暂时没找到台阶下,只得继续嘟着嘴不理他。

  “夫人是唯一一个陪伴贺兰秋二十多年的亲人。她去世,贺兰秋的伤心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亲人离开我们的时候少。那个时候他本来就难受,得到了那么多人异口同声的肯定,难免会被悲伤和愤怒冲昏头脑,行动上有些激动……”

  “如果那天我真的死在兰秋的手里,你也是这样想?”婆婆离世我也很难过,自然不是因为不体谅兰秋才和他闹的脾气,只是很不喜欢他那样贸然地听信别人而对我痛下杀手。

  如今已经不生他和竺邺的气了,但听到这样的问题,我依旧有些在意。

  竺邺和我有些暗恼的目光坦然对视,没有一丝迟疑:“不会。”

  不会就好。

  我收回视线,看向另一边。

  “你们如果不和好如初,以后只要看到贺兰秋你就会想起那件事,一辈子都逃离不了它带来的阴影,这对你来说也是不小的伤害。更何况他还是你的侧驸马,未来低头不见抬头见,你真的要一直反反复复为这件事不高兴、为他不高兴?老夫人也不想看见她最喜欢的儿媳妇因为她的去世和儿子闹得那么僵。”他的声音淡雅地在静静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微微的无奈。

  将注意力从兰秋转到婆婆身上,我怒不起来,渐渐冷静下了。

  其实竺邺没有做错,只不过那个时期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样一件事,这才和贺兰秋闹完脾气又和他闹。

  “我其实……不是故意要把你推向别人的,只是局势是这样,我不得不这样做。”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低到我必须仔细伸长了耳朵才能听清楚。

  这句话才是我最想听的。我转头看他,他却在低头用发虚颤抖的手去端就在身侧的粥碗,半天都抬不起来。饿了三天才吃两口粥的身体本就虚弱得厉害,再加上和我说了那么多话,连一个粥碗都端不起来是很正常的事。

  我抿了抿唇,起身走过去,舀了一勺子白粥送到他嘴边:“明知道我不忍心,还非要端碗给我看做什么?”

  他轻轻笑了起来,一口含了粥,没有多少血色的薄唇略微勾出淡淡的弧度,但黑色的眸子里笑意格外耀眼,像是有些开心的孩子吃到我送的糖一般。

  看着他精神还不错,喂他吃了几勺粥,我忽然问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他看着我:“刚才忙着解释去了,没力气问。”

  也是。我撇了撇嘴,但还是趁这吃东西闲得很的时间将那日他晕过去之后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娓娓道来。这里面最重要的两件事,当然是安阁主的逝世和我继承他的阁主之位,所以他听完之后,静静地看了我半晌。

  “你真的要当临逍阁的阁主?”目光有些复杂。

  我不知他为何这样,但还是点头:“安阁主能在生命垂危之时给我继位的牌子让我继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道理的,不然他完全可以叫我拿牌子来转交给孙月斌,而不是拿给我这个间接害死他的人。先不说本来我继位很突然,我没时间等你醒了和你商量,单单是安阁主用命保护了我们,我如果连他的遗愿也不能做到,我就真的该死了。还有,昨日孙月斌同我说了,一个月后是我的继位典礼。但我想着之前当公主当久了平日里根本不做什么事,这下子交一整个临逍阁给我,我肯定管不好,所以,我想让你当侧阁主,和我一起打理临逍阁……你,愿不愿意?”

  说实话,统领一个专门做好事的门派,我觉得我的能力还有些欠缺,竺邺本是乐府这一任的掌事,又在长欢府当了那么久的管家,不管是管理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绝对是不二人选,我有时候做不到的事还可以让他出马解决。

  之所以问他愿不愿意,只是怕他会因为乐府的事不想当这样一个和乐府相比实在微乎其微的小门派,就算他是我的侧驸马,出于尊重,我也要询问一下的。

  谁知竺邺只抬起右手给我理了理鬓发,只是浅笑:“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别总想着是你害死了安阁主。”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因为内疚而一直情绪低落,又惊喜于他的果断,微笑地点头:“好!”随后想了想,“临逍阁在三回谷这一块地方还算小有名气,因为大部分银子都拿去救济别的地区的灾民了,阁门寒酸得连一块牌匾都没有。既然你说了要当侧阁主。嘿嘿,你这个侧阁主难道不该慷慨解囊,把银子拿来把临逍阁修缮气派一些?”

  “敢情我这个侧阁主当来就是为了掏钱。”竺邺瞥了一眼放在他的榻脚的包袱,随后看我,忍不住笑出声。

  “你只是经历拿钱的过程罢了,别忘了你这钱还是从我这里拿出去的。”他拿的是长欢府从我的封地上缴纳的银两,这银子的去向理所当然就应该我决定好吧?

  他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指着包袱坦白道:“出来的时候拿了十两银子,我们一路过来已经用了一半,五两银子买牌匾没问题,如果想要更省一些还可以让我来题字。至于内部的阁院有哪里要修理,你要列出一张表并且每一样和阁里的总管估算一个价钱,能舍的就舍,不要以长欢府的标准来装饰临逍阁。”

  当然不可能以长欢府的标准来修缮这里。我赞同地点头,又问:“那你做什么?”

  “我题字啊。”

  “你只题字,别的丢给我一个人做?”

  “我是伤员,真的跟着你四处奔波劳累,只怕又要劳烦一回大夫。”这话说着听着都很理所当然。

  看在他确实有伤的份上,我忍了。瞥了他许久,我才惊觉有一事忘了和他说。

  “对了,我还要给临逍阁改名。”

  “为什么?”

  “临逍阁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轮到我也才是第三任阁主而已,但之前的阁主都有个规矩,就是只要是新上任的阁主就必须给门派重新改一个名字。这样是鼓励后辈在只属于自己的阁名之中好好地为大家服务,为了让更多人能记得这个名字,让这个名字能流芳百世,必须要努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拥有自己的一片赞誉。所以我改名字也算是不得已的举措。”

  “那你有好的主意了?”

  我挠了挠后脑勺:“嗯,真的说起来,有几分卧薪尝胆的味道。”

  他眨了眨眼:“说来听听。”

  我点头:“我目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除去宋雪铃然后夺回三国皇位。除,可用‘诛’字,宋雪铃算是厉鬼之身,‘诛鬼’未免有些瘆人,就美化一些换成‘诛仙’二字。就叫诛仙阁,你觉得如何?”

  他垂眸想了想,看向我时轻轻一点头:“可以。所以到时候牌匾来了,就在上面书‘诛仙阁’三字?”

  “嗯!”我重重一点头,又忽然笑了笑:“我们住的这个庭院也没有牌匾。”

  他看着我,笑着等我的下文。

  “好吧,我也已经把名字给想好了的。”我有些腼腆地和他对视,缓缓说道:“现在我是安瑛桐,你是叶竹。择我们的尾名组成的‘竹桐院’太难听了,不小心还会念成竹筒。我最后想的是‘竹乐轩’,不会太华丽但是感觉挺清丽的名字,这屋子后面也有一丛粗大的竹子,还算应景。”

  他微微一笑:“都随你吧,我乐得清闲。”

  嗔了他一眼,我道:"哎,你这个人真是,受个伤怎么能懒成这样。"

  “可刚刚分明是你说要让我习惯你照顾我的。”

  嗯,的确是我说的。

  我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捏了一勺子粥递在他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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