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桉承认，自己是有些小胆怯的，面前这人虽说算不上心狠手辣吧，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秦溯川脸色当即就有些臭，他似乎察觉了晏桉以后不想说的事情都可以来一句第二条。
见秦溯川收了东西就要走，晏桉直接说道：“一定要路过洪州啊，有惊喜的。”
等到所有官员和禁军走了，秦溯川就带着晏桉退了现在的客栈，直接又换了一家客栈。
“我们不离开河中府吗？”晏桉有些奇怪，她还以为要出发了呢。
秦溯川只告诉晏桉还有些事情没办完。
河中府有什么是让秦溯川牵扯的？
等到晏桉看着秦溯川令人拉了两马车的物什准备出去，晏桉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上，看秦溯川的样子是要去拜访什么人的。
“我要去拜访曲老，你和我去吗？”秦溯川最终还是问出口了。
曲老，曲锦安的爷爷，晏桉很惊讶，曲家祖宅是在河中府的，但说实话她成曲锦安那时候也只见过这位老人家几次。
那时候的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曲锦安，和原来的曲锦安差距很大，除却这位老人家会让人给她送些治世书籍外并没有太多牵扯。
曲家自曲锦安成了太后之后，就远离了官场，也算是另一种避世。
晏桉倒是好奇，秦溯川是用什么理由去送东西，倒是应的很爽快。
曲府倒是真的应了晏桉那句避世，整个府邸依山而建，菖蒲去叫门之后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出来个中年管事，见是秦溯川就笑颜迎了上来，“是小秦官人来了，府中正念叨您这几日要来呢。”
晏桉略有些狐疑，她一个曾是曲锦安的人都不认识面前的管事，却对秦溯川十分熟稔。
秦溯川唇边有了淡淡的笑意，关心道：“曲老这几日身子如何？”
这感觉怎么说呢，别管是那一世，秦溯川和骧阳侯府都闹的很僵。
秦溯川初入官场的时候，骧阳候府那位世子爷还曾跳出来给秦溯川辞官过，后来一度闹到差点断绝关系的地步。
因着这些，她才给了秦溯川溯华园，而今秦溯川看到了曲家的人，倒更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
听了问话，管事的面色就暗淡了下去，“大姑娘去了，老太爷一下子就病了，不然定然会入京的。”
晏桉当时去抄经的时候特意观察过，去奔丧的确实是曲锦安的几个叔伯婶娘和兄弟姐妹。
秦溯川的脚步突然就快了一些，一路顺畅无比被人带到了曲老的住处。
老人家卧榻，见是秦溯川来了，硬是叫人扶了起身。
“您歇着便好，不必特意起身。”秦溯川几步上前也帮着搀扶要起身的曲老。
曲老紧握秦溯川的手，端详了半晌才说道：“叫你受累了。”
边上的妇人见曲老看向了晏桉，很识趣的接着问道：“川哥儿，这位是？”
不等秦溯川回答，她一步上前行礼，“晏桉见过曲老，见过大娘子。”
这位妇人是曲锦安的娘，晏桉自然认识，她自是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态度更敬重了许多。
迎着曲老端详的目光，晏桉只是觉得这位当世大儒并没几年的寿命了，具体是什么时候离世她并不记得，只是如今心中唏嘘一句物是人非。
秦溯川会带个姑娘来是曲家人没想到的，汴京城的风言风语也很难这么快就传到河中府避世的曲家来。
曲老近几年见过的小辈并不多，每每见到的小辈都是有些发怵的，可眼前的姑娘不同。
眼中有些超出同龄人的平静，被藏得更深的是一种无视一切的冷漠和孤独。
这样的认知让曲老感到熟悉，上一次再哪里看到的呢？是曲锦安。
“她与你阿姐很像。”曲老握着秦溯川的手紧了紧，忽然说道。
周围零星站了一些曲家的人，除却都是来见秦溯川外，也是来关心老太爷身体的，毕竟年纪大了，生怕因为见到秦溯川一激动有个闪失。
曲老口中的你阿姐，自然就是曲锦安了，因着曲老的话，一时间这些人都看向晏桉，像？哪里像了？
秦溯川倒是没想到会得了这样一句话，心中迟疑要不要将自己的猜疑告诉曲老，但又觉得这般会让人低看了曲锦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曲老毕竟年纪大了，看了两人之后就要休息，却嘱咐了让秦溯川和晏桉留宿。
因着曲老的态度，晏桉由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带着四处溜达。
从这姑娘口中才得知，每年圣德皇太后会让人来专门修葺，以及会送来许多东西，甚至家中但凡有事一切都会给安排好。
可这些并是不她做的，是秦溯川用了她的名义去做了这些。
或许很久以前她还会这么做，可是后来不会了，她浑浑噩噩经历了太多，冷漠是慢慢净透骨血被镌刻在灵魂里的东西。
她知道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时间在远离她，她却无力抓住。
保留记忆的永生，是对她生而为人的凌迟。
她偶尔会想，是不是真的有一天她会彻底没了七情六欲，只是的麻木的再次成为下一个人。
入了夜，忽然有人来告知：“桉姑娘，老太爷请您过去一趟。”
一整个下午晏桉都是有些悲伤的，她似乎有点害怕这样的孤独了。
晏桉起身跟着来人离开，只有曲老一人躺在床榻上，她依旧是规矩行了礼。
床榻上的人微微呼吸着，似乎思考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你如今倒是又要开始守这些繁文缛节。”
很温和的口气，却是熟稔的态度，晏桉被这一句话说的惊慌。
老人家似乎也知道这句话会吓到晏桉，依旧用了平和的语气问道：“锦安，你如今还好吗？”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从来不会有人问她，你还好吗？
晏桉没有回话，只是很小心的向前走了半步，她并不确定床榻上的老人是否清醒。
那是一双经历过世间沧桑，沉淀过无数学识的眼睛，清晰并且坚定的看着晏桉。
“锦安，怎么不叫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