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战便如此轻而易举地赢了，韩丛苼倒是有些意犹未尽。正走近那妖物之时，项有渊终于起身了，拦下了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不过是山中狼修炼成妖，该有此劫。好在这是它初次为恶，神女宽容，便饶了吧。”是了，就是此时。此时的项有渊说起话来，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行为举止相当得体，却又十分稳重的形象，与刚才那般大有不同。
韩丛苼除了正在观察项有渊此时此刻的一举一动，也在体会他话中的含义。狼妖初犯，便可以宽容。这好像与神女宽容他也是如出一辙，莫非，这初犯果真是都可以被原谅的么？
狼妖此时受了重伤且短时间内无法复原，项有渊算出了个大概，便挥了挥手将其送走了。
彼时，刚刚被熄灭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照亮了这一小片地方。
“项兄，我刚才的表现，如何？”回过神时，手中的剑早已变回原来的模样，虽不知自己是如何令它改变的，但到底没有让项有渊失望吧。
项有渊正在摆弄那火堆，想着这狼妖突然出现在此，莫不是真的感受到了他的神力？可神女也只是传输了一点而已，还只是让他能知前后五百年罢了。
“反应及时，灵力运用得当，只是你似乎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不过初次使用便能如此，已是不错。
明日路上我再教你如何运力、练气，切不可操之过急。”项有渊中肯的点评了一番，在韩丛苼听来则是略有夸赞之意。
他淡淡地笑着，又有些心满意足。也不知为何，面对神女的时候，就像是心口压了一块巨石，不单单是喘不过气那么压抑。可是，当他面对项有渊的时候，却又一种无比轻松的之感，仿佛是站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不必慎之又慎。
“多谢项兄。”这里的夜晚，远比宿安县那个地方的月夜美丽、安静得多。这里的一切，都比那个地方让人觉得惬意。
不知人世的韩丛苼，唯有紧紧跟随项有渊的脚步，方能快速成长，以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
尽管他的身体里还有四十二个未完全离去的魂魄，但至少他懂得了该如何去倾听他人的故事，阅一遍他人的人生。
纵然项有渊的某些做法，他并不十分认同，但他相信，项有渊选择的法子一定是最安全的。他，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行了，你睡会吧，前半夜我来守。”火势控制得差不多了，项有渊便也停了下来，颇含关怀的目光落在了韩丛苼的身上。
韩丛苼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回想起这两日的经历，当真是精彩。
虽不知从何而来，但有一人相伴，到底不算孤独。不孤独，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不一会，韩丛苼便悄然入睡，渐入梦境。项有渊悄悄起身，在周围起了一道结界。结界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嘈杂和纷扰，使得两个人在结界内，异常安然。
项有渊越发走近他时，心头一种难以言诉的苦涩便愈发强烈。好像，好像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这个从献祭中诞生的韩丛苼，和自己有着什么不解之缘。
来到他的面前时，缓缓蹲了下去，他看着那俊美的脸庞，却想不出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一只手慢慢地抬起，覆在他的前额上，以自己的法力去感知，他的过去。
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耳畔是无数冤魂的尖叫，那些应该就是枉死的无辜之人。越过这些声音，穿过一片白光之后，项有渊似乎来到了韩丛苼意识的面前。
那里杂草丛生，一片荒凉。在不远处，还有一断壁残垣，在那之后，就只有韩丛苼的背影。
项有渊的脚步极其沉重，因这一幕，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像是曾经梦到的场景。他迈出一只脚后，却怎么都不敢挪动另一只。那无比压抑的气氛，迫使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那究竟是谁，是韩丛苼么？还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他？
风沙略过，断壁残垣和背影骤然消失在眼前。项有渊甚至来不及呼唤一声，便被白光退离意识，回到现实。
月光下，项有渊额前的汗珠清晰可见，急促的呼吸声也显得分明。一连退后几步，直直地盯着靠在树干入睡的韩丛苼，忐忑不安又难以镇定。
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见过的场景，这个韩丛苼，并不简单。
或许，神女大人的用意，便和他的过去息息相关。
须臾，项有渊撤了结界，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他虽不知一个献祭中得来的怨灵为何会有过去，但或许那过去，与自己也有些许的关联。
只要，只要他心向善，他是什么并不重要。
闭目养神之际，明明静悄悄的周围，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温柔的男声：“阿渊，好好引导他走向正确的路，这不仅仅是你的使命，也是你心之所向。
阿渊，珍重。”
猛然睁开眼的那个瞬间，一行泪水滑过脸颊。“师傅！师傅！”项有渊起身之时，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看见，也再没有了那个声音。
那是先阁主的声音，那是师傅在提点他啊！三百多年了，三百多年了！师傅仙逝了那么久，他居然还能听见师傅说话，可师傅到底在哪里啊！
那微微发颤的手，眼前皆是朦胧。心中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却始终无法面对。
而被这呼喊声惊醒的韩丛苼，则是愣在原地，不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正要起身时，项有渊挥了挥手，勉强坐了回去。
适才的声音，是师傅的没错，可说话的内容却是针对韩丛苼的。
心之所向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怨灵的力量强大，若不好好引导，必酿成祸端么？
师傅既然如此吩咐，必然有师傅的道理，他相信师傅。
“韩丛苼，今日起，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询问我、请教我，我必会不遗余力。明白么？”项有渊抹去了眼角的泪，他也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却再没有人会回答他了。
“我，明白。”韩丛苼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默默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