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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清明时节(九)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221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遇到你。”

  穆枔森缓缓睁开眼睛,确认周围确实没人说话时才动了动手指,然而还没等他挪开就被一只手抓住,手的主人正头枕着他的腿躺在石板上,一脸安详。

  若不是阳光着实刺眼,他该怀疑还在那个雨夜,那个雨夜里总有一个人喜欢哼唱自己篡改过的诗词、童谣。他梦见了她,却看不清她,她的身影被朦胧的雨模糊了,亦真亦幻,而她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一三五六。

  他不愿去想,却忍不住去想,但总是想不到。

  他抬头闭上眼,好让焦阳烘干一切湿漉。昨夜他也是听着这改变过的童谣睡去的,今日所见果真是梦,只是天明过早,无人来此逗留,显得他们孤寂了。好在昨夜没下雨,否则以他的沉睡吴君问如何也无法带他回去。

  吴君问酣睡着,昨夜他搂着穆枔森傻笑了将近一夜,后来才一头栽进穆枔森怀里睡去,而穆枔森当然是很好的背靠树干。这会儿吴君问还拉着他的手,不知想到什么事陶醉的呢喃:“思清……”

  穆枔森伸出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替他把散落在前额的鬓发抚到后头,一如之前那样把他放在背上,刚走出几步他就回头看了一眼槐树下的石凳,似乎有点像吴君问在常山看到的“摇钱树”。

  像是为了记念这场久违的日出,他手上的咬痕未见消散,反而更浓烈了。

  小屋的门仿佛只在他们来之前锁住,这时只是虚掩着,进门后也不见冷漠,因为小屋多了个火炉代替原本的灯盏,仅剩的两把椅子围住屋子中央的火炉,火炉旁站着一个人,那个老人满脸堆笑的看着他——

  “坐。”

  穆枔森摇摇头,他们的火太冷了,冷得只叫人心底发颤。他只看了一眼就冻得浑身发冷,索性背着吴君问回他们的小屋,屋子没什么变化,只是杜鹃花枯了一朵。给吴君问盖好被子后他才去查看屋外的伞,一动不动的摆在那里,应时而落的雨滴滴答答。

  这时,迎着巷子跑来一个人影,她瘦瘦小小的,卷缩在雨夜里奔腾,直到面对他未关的门才舒展身体。雨似乎不能奈她何,她像之前那样小心而期待的问:“哥哥,能……和我玩吗?”

  她哆嗦着拿出藏在身后的物件,是一个灰蒙蒙的毽子,想是用鸡毛尾巴做的,羽翼保护得很好,像是爱不释手不曾踢过。阴沉的雨湿了羽翼,好让它们难以起飞,女孩像之前和他拉勾一样谨慎,害怕他拒绝又惶恐毽子彻底坏了。即使她鼓足偌大的勇气才来此,但她还是止步不前,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喜欢看雨,但不喜欢摸雨,但身旁的伞让他心有余悸,眼看着女孩逐渐被雨水洗礼,他于心不忍,索性撑伞遮在她头顶,女孩一哆嗦,惶恐的拿着毽子跑了,中途渐他一身水。

  他没有追上去,他想这个雨夜,也是空无一人。雨来的快去的慢,这个镇子不断接受水的洗礼,撑着伞的他也忍不住颤抖,他还能撑过去吗?

  他直觉手中伞重于千斤,他不喜在雨天外出,除了不触摸它们,也是因为不喜撑伞。他收起伞让自己暴露在水里,周围仿佛还弥散着她的惶恐,很快他就知道女孩惶恐的原因,那是早在走廊等待的另一个女孩,她比之前滋润多了,终是不肯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巷子的另一方,见穆枔森转过身,她才讪讪离开。

  他看了看小女孩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大女孩离开的方向,最终把伞放回原处,合上门再没往外看。

  雨不小,他外套几乎湿了,头发不成丝反成块,紧贴在皮肤。他翻出笔和刀,这两样都是常山的物品,不过刀子损坏得严重些,有一股子被水浸泡过的腐朽味,而笔除了墨香还有一股竹子的清香,想来这笔杆子是竹制的,上面隐隐透着竹子的纹路。他凑近杜鹃,闻所未闻,而靠近笔或者刀子时,总能闻到一点点气味。他凝视在刀上的阳刻,之前还没有的竹叶雕刻,与一见喜上面的阴刻不同,它更突出。

  白素艽有一对很爱她的父母,在她未长成的时候遇害了,她后来有一个很恨她的“舅母”,后来也遇害了,她以同样的天灾人祸等他,等的那个人死了。爱她告诉他们笔的下落,恨她的人给了他们一把刀,她等的人让他找到那只笔,或许那把刀还是他锻造的。他摸了摸脖子,那里偶尔还会凸显出原来的伤痕,他仰天长叹,似乎又见木门了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朝他要一个已知的答案。

  你到底留了什么?

  吴君问还未起身就见穆枔森浅浅的笑着,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和梦里一样,与之不同的是他未着一身红装。

  察觉到穆枔森过来后他又被子一盖,彻底躺尸,紊乱的心跳和绯红的脸颊可不希望穆枔森掀被子,以防万一,他甚至将被子蒙过头。

  知人如穆枔森自是不会掀一个风寒未决的人的被子,他不过是想取床头的木偶人,就在吴君问旁边的包袱里,这会儿被他顺带劵进被子里。见吴君问这样,他以为昨晚在外露宿一宿吴君问风寒又发作,这时节风寒可不是小病。想到这里,他索性又转身朝厨房而去,那里还有半罐药,但愿还在,不仅还在,甚至已经热好盛在碗里,四下确是无人的。

  炉火刚熄灭,这会儿还冒着青烟,他端起碗离去,留下一面镜子。

  回屋后吴君问不知所踪,却在回头对上吴君问湿漉的头,穆枔森忍住揍他的冲动,拧鸡仔般的把他拧进去,“发烧了还去淋雨,嫌命不够短?”

  吴君问一脸茫然,他的脸着实烧得厉害,趁穆枔森外出特地去降温,没想到回来就被穆枔森一通指责。不过好在脸不红不烧了,这会儿唇枪舌剑的面对穆枔森他反而不自然,尴尬的扭过头偷瞄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但想到对方的话,还是忍不住反驳,“我已经好了,嫌命不够短的明明是你。”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阵酸,在他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穆枔森总是各种折腾自己。

  穆枔森一愣,松开拧着他衣领的手,缓和语气道:“昨夜露宿在外,今日也该病了,喝了。”

  他指了指一旁桌上的药碗,然而回过头的他发现不了吴君问心虚的脸,唯恐穆枔森发现什么似的,他赶紧把头埋进药碗里。大哥觉得你发烧你就发烧,硬着头皮也要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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