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先回去。”他老气横秋的说，唯恐穆枔森又来个回笼觉。
穆枔森被他莫名其妙的拉着出去，当然，他也不知何时睡过去的，断不会因为身在将进酒便醉了，他还不那般嗜酒。
可奇了怪的是自己一身酒味从何而来？
等到回了客栈，吴君问急吼吼把他推进木桶，说要去他一身酒味。自知理亏的他只好安静的躺在木桶里，待到酒味散去时，他才发现其中端倪，吴君问是如何找去将进酒的？
还没等他想明白，吴君问就不客气的推门而入，当然，还不忘数落他一番，“大哥，你说你喝酒就算了，酒量还那么差，遭人拐了去都没地儿哭。”
好在他头发够长够黑，否则早让吴君问看了伤口，不过他真没想到吴君问这么熟络的不避嫌，但他自认没那么容易被拐去，索性静观这个数落他的男人。
见穆枔森半天不回自己，他险些觉得他又睡过去了，但对方趴在桶边沿的脸倒真是好奇，不过他好奇的是自身无味，只消张口便酒味冲天。
难道自己昨日真的喝酒了？
数落无效的吴君问索性凑近些，直把对方吓了一跳才转身离开，“我去打水，这会儿应该烧好了。”
他还在因为自己占了对方的床而自责，想着补偿一番。等他回来时，穆枔森已不知所踪，他一路问去，竟在下方菩提树得见。
“你怎么跑出来了？”他气喘吁吁的立在一旁休息，此时西阳西下，正好叶间洒下一抹光笼罩着一身白衣的他，他大概想不到这会是他见过最美的景色。
很快，穆枔森想起院中的另一人，他仿若自言自语，“菩提无数还是树无菩提？”此时沐浴在晚霞里，他有些醉了，也是好久没如此安宁，想来真不容易。
“菩提没了树依然是菩提，树没了菩提依然是树。”
吴君问循着声音望去，初看以是花心，再看已是小尼姑。
小尼姑徐娘半老，正值福满年华，削去了长发。
“菩提本无树……”
她微闭着眼睛，没了之前母亲的风范，反倒成了望尽菩提的小尼姑。即是一番折腾和她有些熟络的吴君问也不解其意，他也没打算憋着，“忘忧，好好的头发怎么说剃就剃？”昨日他还能见对方长发飘飘，脸上虽有纹路，可丝毫不影响其风貌，更何况在神曲头发是人的第二张脸，否则不会有“以发代首”之说。
得见此情景的穆枔森反而淡定许多，他极力掩盖眼底的一丝无奈，恭敬道：“师傅，可否告知一见喜下落？”
吴君问好没气的说：“大哥，你怎能如此，忘忧她……”他心说对方既敢为天下先剪去长发，本心中有苦或不得已而为之，穆枔森不忙着劝就算了，还一板一眼的问起事来，试问这时谁还有心理会他？
事实证明，他最后的猜想是对的，小尼姑果真没理他，而是默默跪坐在菩提树下，那闭着眼睛的模样竟让人一阵错愕，该是出了家的和尚。
见此，穆枔森也没多问，行礼后便拉着吴君问离开。尽管他刚才又攀爬树，但没损坏一枝一叶，他想她应该不会怪他。
他拽着吴君问一路走进闹市中，且不说闻人忘忧为何削去长发，就是昨日的事他还一知半解，既然四处无解，索性对酒当歌。
想归想，他真拉着吴君问去了将进酒，只是这次迎接他的不再是冷清，人满为患的屋子反没了他的容身之地，这也是他第一次识得酒娘子的庐山真面目：细眼细眉细唇，一身黑衣肃然起敬，与衣服同样颜色的发丝间插着一只小巧的笔，想来是特意打造的木簪。
里头热闹了，外头可冷清了些，许是早年踏遍大江南北的他也没见过如此情形，热闹但不热心，寂寞但不孤独。
老者口中的酒娘子并未发现他们，虽是天明，可意外的寒冷，昨日他应是在此趴了一宿，就算醉得再离谱也不至于听不见声音，而今这般，倒像是约好了来喝酒一般。
昨日冷清到不见老板娘，今日却连门都进不去！如此可见，此地无银三百两。
吴君问看着来来往往淡定如往，这反而让他狐疑，换做以往，他是不跌了舌头不算完，毕竟做为一个酒庄，它的酒客着实团结了些。
他微微皱眉，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莫古怀古的婚礼，一个个笑容满面，却巴不得两个新人入了火坑才好，这是他至今无法明白的。若非杀仇血痕，怎会那般凶悍？可吴君问几乎未离开过莫古怀古，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写名家字”，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招揽仇人？而他父母又常年在外游山玩水惯了，若不是还没传来死讯，恐要祝他们早日得道飞身，极少踏出闺中房的淳于思清远达不到祸害别人的程度，那日若不是他替吴君问挡下那一击，身中莫还头的本该是他。
直到现在，他一直不明白，被针对的是吴君问还是淳于思清。若是吴君问他倒上了贼船，若是淳于思清，反被调虎离山，不过那边有穆子苏，暂时不会有大碍。
就着酒边凉亭，他上下打量吴君问，后者被他看得一阵毛骨悚然，“森哥，你该不会喝酒喝傻了吧？”自来此，他就一直盯着他，不说话也不动。
最终他忍无可忍，“你该不会出来就是来吹风吧？有那么热吗？”话从口中出，手从脸上摸。
“这么冷淡，应该多裹几床被子。”
穆枔森拿开他的前蹄花，“你在莫古怀古可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吴君问定定的看着他，“你……算吗？”那日婚礼，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唯独穆枔森一脸惆怅，现在想来，倒像是极力隐藏什么。正思考着，穆枔森淡淡的声音传入耳朵……
“不算。”
他站起身，想是被这春花秋月迷了眼睛，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实与虚。防止他沉思，吴君问极力摇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