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凉又是一夜未眠。弟弟成婚时他本想回家的，可是亲娘托人告诉他别回去给他们丢人，他们的花销明明都是朱凉送去的，现在觉得他丢人了，难道变成一个阉人是他情愿的？他们在外面共享天伦之乐，凭什么？他谁的都不欠。
临近家，他的心就越慌。小福子站在他旁边，就当做是他的小随从。走到家门口小福子把他扶下轿子，朱凉的手冰凉，浑身在颤抖，这个地方有熟悉又陌生，这里曾经叫做家。
院子还是那样破败，看来给他们的钱也没用到正地方，家里还是看起来一贫如洗，只不过墙上贴了一些喜联，也算是装饰。
“奶奶，来人啦。”
屋里跑出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孩童，走路还不算太稳，一脸的泥土也不难看出很像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只不过比他小了一岁，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
“谁呀？小卓……”
他的母亲已经没有一根黑头发，若不是记得母亲的模样他都以为进错了家门。母亲的表情没多高兴，倒像是有些惊恐，他突然回来做什么？
“不要误会，今天咱家来是有目的的。”
朱凉特意化了妆，穿上了四品的官服，手里握着拂尘，看起来神采奕奕，他就是回来炫耀的。
“朱公公，不知道今日来寒舍为了什么？”
他这个娘本就是有些势利眼，现在这么说话眼神也带着不屑和一丝惊讶，难道他现在混得很好？
“小福子，把东西搬进来。”
“嗻。”
小福子也很配合，出去叫人把给他们的东西一样样搬进来还打开让他这个娘一样样看。
“朱公公赏赐玉如意一只。”
“朱公公赏赐金锭一箱。”
“朱公公赏赐绸缎八匹。”
……
一样样的都搬进来快把这个小破院子占满了，他的娘看着这些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眼睛都快冒光了，蹲在金锭前一个一个的咬，朱凉看着只觉得可笑，轻蔑。
“从今以后咱家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你我算是母子一场，咱家也算尽了孝。这些东西是你们努力一辈子也不会有的，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咱家还有事，先走了。”
“小卓，干嘛说这样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娘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念我的好？要不是我你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朱凉转身落了一滴泪，嘴角挂着扭曲的笑，这种话她都能说出来，真是可笑至极。
“你去打听打听，谁会为了另外两个孩子而把其中一个最大的孩子送去宫里当太监，这对于这个孩子有没有一点公平可言？谁管过他的死活？好坏都是自己挣来的，你都好意思说这种话，如果咱家不高兴了，这些都不会给你了。小福子，搬走！”
“别别别，朱公公老奴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记恨我。我确实是没办法，现在……他们都成家了，我就没牵挂了，感谢您送来的这些东西，以后不会再麻烦您了。”
朱凉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就是他呆了十五年的家，叫了十五年的娘，没牵挂……所以说在她心里朱凉早就不算她的孩子了。
这样正好。
“皇上，您怎么给我装了那么贵重的礼物？他们根本不值得。”
这些东西都是皇帝亲自准备的，他每一样都不知道，给的时候他虽心疼但也只能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些东西都是他不曾拥有的。
“朕不在乎，她毕竟对你有养育之恩，况且……就算朕给你下的聘礼。”
朱凉没说话，只是俯身轻轻抱住了元泊，他的皇上怎么什么时候都会令他感动呢？这世上恐怕除了元泊再也不会有人把他挂在心上。
这件事暂且就算做了了结，要不然总放在朱凉心里就觉得堵得慌，他要彻底跟从前诀别，全心全意的陪着元泊是他此生愿望。
聘礼……元泊难道跟太后说了什么？
“小朱公公，太后请你去一趟。”
朱凉正这么想着，太后身边的寿公公还真的来叫人了。
“寿公公，能问一下太后找我何事吗？”
“奴才只是传话的，太后什么事也没必要跟奴才交代吧。”
寿公公脸上的笑有些阴冷，朱凉还是乖乖闭嘴跟他走了。元泊还在睡午觉，不知道醒了以后会不会找他。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朱凉行礼，太后正在惬意的喝着茶水半天也没叫他起来，看来是太后发现了什么端倪。
“朱公公，你给哀家说说，皇帝进来和谁亲近？”
“这个奴婢不知，皇上不怎么爱外出，也没有纳妃……”
“谁问你女人了！你非要哀家明说？皇上到底最近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勾搭上了？怪不得纳妃次次都推脱，他怎么会喜欢上男人？你身为他的起居郎，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会不知道？”
太后兴师问罪已经很明显，朱凉浑身都是汗，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真的不清楚皇上到底喜欢什么人，而且奴婢们不敢妄议主子的私事……”
“不说实话是吧？皇上是不是给你升了四品？”
他看不到太后的表情，只敢回答。
“是。”
“传我的口谕，即日起朱凉去净事房当值，每日的工作就是倒夜香，你去吧。”
“谢太后恩典。”
朱凉整个人是麻木的，这一天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他做梦都想不到一国之君会告诉自己的母亲他喜欢男人，他不知道太后只是为了惩罚他，还是已经知道那个人是他，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元泊一定会失控。
“寿公公，我可以回我的住所拿东西吗？很快，你可以派人跟着我。”
寿公公叹口气，命他快去快回，他也不管什么体统，直接跑了回去。
“皇上还没醒吧？”
“没有，今天睡得很沉，皇上很久没说过这么安稳了。”
小福子很高兴的跟朱凉说，朱凉也勉强笑了笑，至少元泊的身体一天天在变好，这就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