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我哥哥也是为了能给我吃的……所以，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温泽的耳边嗡嗡作响，片刻的寂静。他发怔地看着张信佑，难得的惊讶和严肃出现在他脸上。他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瞳孔里映射着柔黄色的月光。
【信佑，你……】他艰难地张合着唇齿，才发觉自己已然哑口了。
张信佑把头埋得很深，呼吸声极为粗重，温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夜色更加的浓了，浑浊的灯光忽闪忽闪，他的心脏在微微刺痛着。
温泽无声地凝视着他，眼里的神色越发地清淡。他一时间终于懂得了信佑的怯懦，太过绝望的人是不会信任任何人的，因为他连自己都不信。
夜静悄悄的，温泽保持着蹲着的姿势。信佑太过安静了，让他错觉信佑是不是又睡着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小腿的抽筋迫使他不得不抓紧长椅的手柄，他蹙着眉头等待疼痛感渐渐消散，才重新转身继续之前的方向。
脚步声踏在青翠绵软的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哥哥当时被超市的管理员追打着骂着小偷，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可最后还是被逮到了，那个男人一脚狠狠地踢在我哥身上。那种羞辱感，你懂么？】
温泽惊讶地转过身，发现信佑仍然没有动，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看不见表情。他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的哽咽从双臂间传出。
温泽没有说话，他在等着信佑，他知道他还会讲下去。
【我哥哥是那么高傲！那双因为弹钢琴而获过很多奖的手竟然为了我偷东西……那种羞辱感，你懂么？】
信佑的身体跟着声音的频率抖得厉害。他缓慢地抬起头，温泽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因为偷东西被主人当场抓住，为了保护我被活活打死了……那种羞辱感，你懂么？】
像是一次次地在强调，只要一提起那些事，心口的位置里面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然后猩红的粘稠液体在不断地向外涌出。
喉咙涩得发疼，太阳穴的部位神经痛得他快要死掉。
那种羞辱感，你懂么？
你懂么？！
懂么……
【信佑，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温泽上前想为他抚平眉角的忧伤，可是伸出手就停滞在空气里。
【因为我们没钱，就要领略这种羞辱感。可是为了我，我哥全都承受了……】信佑的声音哽咽地几乎说不出话，他的双眼红肿的对不上焦距，无神地望着一个方向。【我哥他……连带着我的那一份，也一并承受了……】
温泽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灯光，没有勇气去看着信佑。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跟信佑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为什么……
【所以……我好怕……你会成为，第二个他……】
他是第一个说要保护我的人，可是，他离开了……好害怕，你是第二个说要保护我的人……但，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信佑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被风声带过……消失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