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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卑微

小说: 宫心计,废后不承欢 作者: 陌上花开陌上桑 字数:2106

  夜间,书房。

  诺大的房间,拓跋炎低头翻书,已经一个时辰了。

  寒在感觉膝盖如千万条虫在撕咬蠕动,背上沁出细小的汗珠,慢慢渗入结痂又重新撕裂的伤口中,刺疼。

  话是对她说的,却没有看她“还有一瓣呢?”

  寒在低垂着头,声音几乎低到地下“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个地方……让她发了疯似得逃离,只记得拽紧百幽草,什么时候丢的,她真的不知道。

  “再问一遍,还有一瓣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

  “过来”

  他没有喊起身,她只好膝行过去,每挪动一步,膝盖如同被万千银针刺入般疼得无以复加。

  “既然不知道,那便跪到知道罢”

  倏然,柱子旁响起嘶嘶的信子声,他感受到衣角被拽紧,她整个人僵住,像个孩子般眼含泪光急切地望住他。

  “跪好!”拓跋炎喝住她起身的动作,寝室里有蛇,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不仅知道,还费力地将它的牙拔掉。

  寒在左手捏住他的衣袂,抓得发紧,指甲插入肉中生疼,就跟当初护住百幽草一样,背上源源不断的冷汗冒出,背上凌乱绵延的痛感倾覆整个脑海,如同坠入了恐怖的深渊,漆黑一片。

  那种凉意又钻入她的小脚……

  已是三更天,她已经僵得麻木了,整个身体硬的跟个木板一样。

  那条花色青蛇从裤脚中钻出,一挪一挪地离开。

  拓跋炎看着她发白的脸色,估计她身体是冰凉的,目光呆滞的没有焦点。他的心里忽而有点不是滋味,轻声如同哄人一样:“若是你拿出来,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

  她忽而抬起头,难以置信的受伤。不知从何时,她已经不喜解释,是不是从他说那句:“不要为失败找借口开始”,声音低到渺茫“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掐在肩上的手如同断骨一样剧痛,她已经分不清背上血肉模糊抑或肩上的狠痛一点?他将她一把推到桌上,伤痕累累,尚未处理的伤口又猛磕到桌角上,疼得她猛地一颤,站不稳脚。

  只有地面的黑色映出她的狼狈。

  寒在记不清她是如何离开的,小玉看见她的时候,她就跟跌进了水里一样,浑身湿哒哒,浑身是冷冰冰的,脸无人色。她神智是模糊的,视线是模糊的,连心里的感觉亦是模糊的。意识不清地一直轻声:“我不知道,不知道……”手拽紧小玉的衣袖,紧的扣都扣不下来。

  一摸背部,紫色的外衣因为颜色重,看不出血迹,她的后背早已血肉模糊,肉跟衣物粘连在一起,只能用剪刀一点一点地剪开,随手将衣服扔到一个箱子上,小玉把她放进温水中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帮她清洗,右手一片狰狞的淤青,小玉的不争气的泪簌簌地滴下,一会儿擦自己的眼睛,一会儿擦身子,动作忙得不行。

  一晚上,她总是睡得不安稳,左手总是捂着右手,语气无措地呢喃:“主上,疼,疼”孩儿的语调,寒在坠入了孩时的噩梦,无边的黑暗,

  听得小玉气结,哭肿的眼又哗啦啦地泪流,可是她没胆量去骂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身份低贱,她怕他怕得可怜。只有抓住她的手,不要让她碰到伤口。

  凌晨,寒在缓缓睁开眼,轻声问:“我的手臂还在么?”

  小玉忙答应着:“在的,在的”说完,她眼泪又噼里啪啦地落下,抽噎着:“要什么,给就是了,何必弄得现在这副样子?”

  寒在眸中暗淡,声音嘶哑地道“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原来他不曾信任过她,不知道,原来有一种痛是从心里沁出来的。

  伤好之后的寒在变了,变得很安静,安静得让他觉得她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一样如从前的那般尽心尽力,顺从,只是她的眼中清澈中却带有寥落。

  她总是那样的竭尽全力,将自己降低到尘埃的卑微,直至让他忽略了她的感受。

  有时候她踏上空阶,看着开始凋零的枯叶,一个人静望,脑子里偶尔会想起在暗室里面喂药,然后摔倒,他轻轻地环住她的那个时刻,那种幸福得不知所措的感觉,其实是不是本来就不美好,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地幻想,所以状似美好?

  她从来是崇拜他的,在她还不识人情世故的时候,他早已经通透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只要巧手便可以化解一场风云,这种倾慕早就植根在她的情感里面,在空白的人生经历里,他便是唯一。

  可以所有东西交还的唯一,包括她自己。

  早就打算把所有都给他,那眼中的落寞又是为何?跟着萧瑟的秋色相融,一样的孤独寂寞。

  太子亡故,二皇子伤心过度,劳心伤神,以致心脉受伤,精神恍惚。

  大街小巷里是这么传的,传的沸沸扬扬,当今陛下大手一挥:“尧儿心脉受损,不宜多加操劳,特许免上早朝,留于府中宜养身心,特招全城名医求治,若能解大病,重重有赏”,话毕猛咳了几声,朝臣上下急忙出声安抚,说是保重龙体之类的云云。

  究竟拓跋泽尧是真疯或是假殿,无从考证,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朝廷内部亦是有暗中风云,臣分两党,一向踊跃于朝堂的拓跋景一方,还有气焰难挡的拓跋炎一党。有谋虑的老臣一辈静观其变,惊觉从前锋芒毕露的拓跋炎又重新回来了,一直藏掖的羽翼开始伸展……本不看好的重臣亦开始攀附起来。

  夜间,御书房。

  身着明黄色的龙袍,拓跋玄烈竟苍老了这么多,一夜鬓白,眸光中的锋利已然被时间磨光,只剩下儿女私情的惆怅。他睁着老眼,眸中没有焦距,目光茫然“裴矩,他的锋芒终将会伤到自己,我这样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呢?”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在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为儿子的可怜父亲罢了。

  “皇上的用心,臣相信王爷会知道的”

  “会吗?”这话似乎是对自己说的,看了看书桌上杯中的茶色,眸中有难以言语的伤,拿起然后毫不犹豫的喝下。

  “会的,一定会的”像是在安慰自己。

  炎儿,你会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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