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舟这一醉感觉自己睡了大半个世纪，睡到没有任何事情来打扰，睡到完全忘记了所有。
醒来的那一瞬间，身体上的不舒服全都涌了出来，头昏昏沉沉，感觉好像骨头都裂开了。他坐起来缓了一会，用力敲了敲头，张了张嘴，干到冒烟的嗓子发出沉沉的声音：“苏水。”
苏水应声推门，看赵小舟坐在床边，便到桌边去给他倒茶。
赵小舟看了他一眼，用手揉了揉发软的胳膊和腿，清了清嗓子问道：“我睡了多久了？江熠宗呢？”
“殿下睡了整整一日。”苏水把茶杯递上去，却迟迟没有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赵小舟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感觉好了很多，又接着把杯里的水一口气喝完了，放到了手边的桌子上。他站起来走了几步，拿一旁挂在杆上的衣服穿，又问：“江熠宗呢？”
这次，赵小舟看向苏水，手上穿衣服的动作没停，等着他的回答。
苏水低头，手不自觉地摸着剑柄，过了一阵，方抬头，却是支支吾吾道：“殿下……”
赵小舟意识到不对，轻皱眉，快步走到他面前，疾声问道：“到底怎么了？什么事你要瞒着我！”
“是……昨夜突有人向江公子报信，军中出了变故……江公子本要同殿下告别……但殿下醉的厉害……”
还没听罢，赵小舟便已经开始心急如焚，脑里问题一堆，再没耐心听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我回府前还是回府后？赵其渝知不知道这事？谁来禀报的？江熠宗一个人走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水才要启口，赵小舟又马上同他交代：“备马，我要入宫去见赵其渝。”
他口中这样说着，心里却在回忆昨夜发生的事，可头疼欲裂，什么事也记不起。他又急又恼地使劲拍了拍脑袋，抬脚就往外走，跨过门槛时，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江熠宗的声音：“小心。”
赵小舟住了脚，昨夜的事逐渐在他脑海里清晰。回府之前的事他不记得了，但回府之后一直到昨夜，他已经酒醒了些，只是困，不愿醒。
江熠宗叫他吃饭，他说要去如厕，江熠宗便扶了他出门，跨门槛时说了句小心，他便不垮了，和江熠宗拥在了一起，用自己的脸去蹭他的，拥抱，亲吻……一直到床上。
门急急被敲响，苏水说有个人来找江熠宗，很急，一言一行像是个士兵，拿了江熠宗军中的令牌。
江熠宗出去了一阵，回来趴在床边同他道：“很感谢你和十二殿下帮我报仇，此次军中有变，我得速速回去解决，便不再麻烦你们了。”他手被握住，江熠宗又道：“我很快回来。”
赵小舟再一次拍了拍脑袋，怪自己睡得像个死人一样，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连眼都没睁开。
苏水刚跑出去，赵小舟还能看见他的背影，忙就叫道：“苏水！”苏水扭头来，赵小舟继续道：“不必了，你去宫中知会赵其渝，让沈奇做好出兵准备，一有消息我立马通知你。”说着，自己准备去牵马。
赵小舟懊恼了一路，每每想到江熠宗，脑子只有一句话：“他万一有什么事，你就以死谢罪吧。”
本来该是去越云——江熠宗的军队从那发起，这些日子江熠宗都在宫里待着，时间久了突生变故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他刚到津关时竟就被挡住了去路。
津关城城门禁闭，城门口驻扎了好些士兵，赵小舟随意在街边找了个卖香包的摊贩，买了个香包问老板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许人进出？”
老板看他一眼，见他像是外地人，道：“你还不知道吧？沈奇将军原本与之抗衡的那些人，原本已经退回去了，不知怎的，昨日突然卷土重来，城里驻扎的士兵为了保护城内百姓安全，便将城门关上了。”
原本与之抗衡的那些人？是江熠宗的人？是生叛徒了吗，赵小舟心里越发焦灼不安，又听老板叹道：“好些人都已经不开张了，我也开今天最后一天，希望常州的援军早日到来。希望别处的百姓，能免受战争之苦。”
免受战争之苦。
赵小舟心一动。
赵小舟从后方出了城，绕路从别的地方到津关外军队驻扎的地方，爬上了一个不远处的山坡。远远看去，这些人并没有要撤回去的意思，如果江熠宗已经控制了军队，又怎么可能毫无动静？
他正准备上前去看得更清楚些，再掌握一些其他更加有用的信息，突见一个营帐中出来个人，身形样貌都像极了李怀瑭。赵小舟以为自己看错了，眯了眯眼，却还是最初看到的那样。
他尝试接受这个事实并在心里捋这个事件的逻辑关系——李怀瑭怎么活下来的，李怀瑭又是怎么控制军队的，李怀瑭见到江熠宗会拿他怎么办。
一定是为了救江熠宗太着急，他那日的匕首随手一扔却没伤到他要害，之后便给人救走了，没想到今日有了这样的祸患。前不久传出江熠宗身死的消息，给赵承照陪葬，然而江熠宗还未及时整理他手下的人，才叫李怀瑭有机可乘。如今这个局面，李怀瑭既利用江熠宗身死的消息去控制军队，就绝不会让江熠宗露面，所以，江熠宗很危险。
赵小舟想到这，心里已经开始冲动，恨不得将李怀瑭千刀万剐，可现在光天化日，他总不好下手。
他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很大一片区域，目光随李怀瑭从一个营帐到另一个，有好半晌的时间，人才出来，和门口守着的人说了几句，又才离开。营帐门口守了好几个士兵，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里面关的应该就是江熠宗了。
赵小舟默默趴在山坡上，眼睛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山坡上没有几棵树，他的后背被太阳晒得灼热滚烫，却难比他内心的焦灼不安。
每一刻时间都被无限拉长，他这辈子还从未有这么难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