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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花雕

小说: 毒药 作者: 端木春深 字数:1849

  花雕,不是一坛酒,而是一个人,眉目很细致,白净秀气,狠狠地好看着。毒发现他的时候,他躺在禁地,手臂和身体是大面积的冻伤和已经凝固的血迹。他的脸已近乎是青色,却强睁着眼睛漏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一字一顿地对毒说:“救陆无双……”那眼睛里,浮起一片湖蓝色的雾气。

  毒皱了皱眉,她想那无双必然是个绝色女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但她只是冷冷地说:“你别笑了,很丑。”她摇了摇挂在腰间的金铃,两名素衣的哑女赶来,抬起花雕,向药宫走去。

  

  花雕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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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近千里的路,最后,我还是在这片死亡的雪域里迷失了方向,阳光是刺目的冷白,横亘的残忍的白色,绝望一瞬间袭来,我的自负孤傲终于被疼痛和疲惫战胜。

  江湖中流传,无山之巅有一个神话,关于一座神秘的宫,关于一个人,一个医术无人能及的人,亦是唯一能救无双的人。

  名满天下的剑客,陆无双,雪月山庄的庄主,那是一个很奇特的男人,一个中年男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在喝酒,上好的竹叶青,翠绿的一盏,有若他的眸光,漾起一片橄榄色的光晕,他安静地坐在雕花木椅上,凝香阁二楼,临北窗,我常坐的位置。

  他微笑着对我说,你来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看着青翠欲滴的就缓缓地流入杯中,然后,那玲珑晶莹的杯被推向我。

  我没有动,我的谨慎是那么的可笑。

  他说仍笑着说,一个人若有太深的执念不是好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淡淡的冷色雾翳。藕白的衣衫在冬季冷杏色的阳光下泛着大片的涟漪,有若云影。我看着他眸光的变幻闪烁,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如江湖中流传的一般,是个瞎子。

  我怔了怔,在大段的缄默后,才硬生生地告诉他,我是来杀你的。

  我说得似乎很淡定,其实,以他的剑术,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是母亲说,只要杀了他便能名满江湖。我从没杀过人,一次也没有,我亦不想杀人。我被母亲拘禁在无花山山谷的苦念庵十几年,被迫习武,被迫涉足江湖,被迫满足她的野心,被迫做一切我痛恨的事,直到七天前她告诉我,杀了陆无双她便放我独自闯荡,她的笑容湮没在桃花庵萧瑟的风里,优柔而安静。

  我握着剑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水。陆无双,我在心里说,陆无双,对不起,我要用你的命去换我的自由。

  他却突然说,我感觉得到,你并不想杀我。他还是微笑,波澜不惊。

  我惊异地望着眼前这个瞎子,他的眸子无比剔透,玲珑有致,虽看不见光,却能看透人的心。

  我冷冷地告诉他,只有他的命,才可以换取我的自由。

  我的剑很快,轻而易举地刺入他的体内。他只是安静地坐着,笑容平和。他根本无心抵抗,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垂死时还保持着这样的高傲。

  黑色的血液蔓延开来,杏色的阳光,顿时在我的眼里透射出一片黑红的斑斓。

  无论是谁,都不难从这黑而浓稠的血液里看出,他中毒已深。

  我,告诉我自己,我不杀一心求死的人。也许,那只是一个借口,因为我真的,不想杀他,原因不明。

  我背着他,不眠不休,赶往风沙凶猛的北方,去找那个叫宋然之的女子,神医,宋然之。

  她与我是故交,有冷冷清清的眸子,不是很美,却足以动人心魄,她居住在大漠,那个叫黄沙镇的地方,是西夏到中原官道的必经之路。

  镇上唯一一家药铺便是她开的。我背着他走进去,一撮黄沙从暖白衣衫的褶皱里流出来,落在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我看见她粗麻布的裙,染着嫣娆色泽的侧脸,发线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个髻,紫玉的簪子斜斜插着。她忙碌的影子,让我觉得心里很暖,这么久以来,我麻木的身体在不断漂泊,心,却一直渴望靠岸。

  他被放在那张巨大的苦桃木制的桌子上。然之检查了他的伤势,然后隐约地皱眉,她说,他的伤势基本愈合,只是那毒极像西域的血观音,毒性优柔绵长,并无痛苦,但是却无药可医。

  她说少有人知道这毒,世间能救他的,恐怕只有无山药宫的宫主。

  药宫的宫主?我听过他,他是一个传奇的人,传说他俊美异常,传说他有不老之躯,也有人说,他是吃人的妖精,见过他的人,别想活命。

  陆无双微笑着喘息着说,何必救我,用我苟延残喘的命换取你的自由,很值得。

  我的心脏微微颤动。

  我只说,等我回来。

  日夜兼程,经过那么漫长的疼痛残忍的跋涉,我以为我会创造一个奇迹,因为我登上了无山之巅。

  然而我错了,我被黑夜的恐慌和白昼的苍白吞没,在其中迷失。

  三天三夜的寒冷,疲惫,疼痛,饥饿,孤独,死寂。我,第一次感到绝望,于是我倒下了。隐约的,却听到自己遥远的声线,等我回来。

  不知昏迷了多久,我甚至再也感觉不到寒冷和疼痛,连恐惧也提不起来,但我恍惚地看到了她,水墨色的寒冷的眼睛,青色的袍子灌满了雪域的袭风,犹如一脉绵长的漩涡。她单薄得像一朵站在风口的莲,涣散着无可言喻的美丽。

  我对她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她说,救陆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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