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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安宁的夜

小说: 宫心计,废后不承欢 作者: 陌上花开陌上桑 字数:2004

  拓跋炎孤身一人,这场喧嚣的淅淅沥沥,淋不走他心里无限缭乱的困扰,如同被小猫挠乱的线球,缠绕打结,滴答滴答的晶莹砸在拓跋炎的身上,如同层封的一片烟笼将心间封盖挤压。

  一场孤独的雨水,绞扰了三个人的心湖,打破早已僵不住的平静。

  明明是恨他的,看见他悲伤的样子,心里忽然的畅快是恨他的,我应该恨他,从发梢到脚趾的。

  拓跋炎如是的想。

  水沿着失色的黑丝垂落,湿透紫衣愈加深沉,逆光的黑影在旁边的屋子下漏出烛光的照耀下拉长,阴冷的风萧瑟地吟唱,简朴的疏窗前慈母为儿编发的影,二者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里一般,一边是温馨和睦,一边却是空虚寂冷,而拓跋炎便在空荡荡的街道中,淋着倾盆大雨,

  呆望映窗的影色,借此温暖心底孤寂的冰冷。

  直至屋内的母亲用芊芊玉手轻拂了下孩儿的头,起身吹灭了隐弱的蜡烛,想必是个慈眉善目的母亲,此时她该是有着一抹弯弯的笑,两边深嵌着一个小酒窝,笑意遂着柳眉眼角绵延伸长,她爱着孩儿,是那样的静好。

  在记忆中,母后就是那样站在跟前,她的容颜,看在眼里,是那样的清晰。

  不是因为看得真切,是因为记得深刻,眉目,笑靥,还有笑起来时候眼角那颗小小的圆痣,都篆刻在心里,轻抚记忆的痕迹,凹凹凸凸,闭眼想象,那是印象中母后年轻的模样,她还来不及苍老。

  此时此刻的拓跋炎,如同一个被夺取玩偶的孩童,心里早已泣不成声,眼中却是干涩,没有一滴眼泪,他的思念早已幻灭成一道伤疤在心中,尽管随着时间推磨,早已不再疼痛,只是每次触碰,都会想起当初的痛彻心扉。

  这样的痛,该是恨他的。那现在的抑郁不欢,又是为何?

  若是心中断肠意,

  何须幽怨秋风凉。

  雨是泣,月是凉,风是切,皆由心觞。

  零落的脚步声,击打着空灵的街道,只有空荡荡的风相伴,与之和唱,怎料更显凄凉。

  回到秦王府,浑身湿透的拓跋炎悄然不觉身体的冰寒,皆因心里更加冰寒。

  福伯从里屋走出,迈着急切的步伐“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拓跋炎抬起头,面前脸上斑驳褶皱,头上隐约依稀银发,眼皮垂老的人,一如既往的关心他,忽而心里情绪复杂,有触动,亦有无奈与悲哀,此时此刻只想对他一笑,感谢他陪着一个没娘的病孩子走过了这些时岁的光阴。

  “福伯,我没事。我进去歇歇就好”

  看着干涸的地板上印出一个个蹚水的鞋印,及地的外袍滴答着水迹,望着那个顿显清寥寂寞的孤影,福伯心里亦是一阵悲伤。

  傻孩子,若是没事,你怎会这番模样?

  本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肩上却是背负着过早的重担,一直在压抑的缝隙中喘息,看着这样的拓跋炎,福伯心中如被千针所刺的疼,多年郁结心中的怨竟在这一刻酥解。

  活着的人,应该是好好活着的,不该被前尘之事羁绊了脚,都是他,害了这个孩子,害他背负着不是同龄人的沉重。

  积怨,是因为爱的人;释怀,又是因为爱的人。

  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怨悄然消散,如同深藏在不见天日的深渊中,恨着外世的莹曜,忽而见到了阳光,那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就如在不经意间释然。

  拓跋炎拖沓着脚步,看着房内隐隐的光,那个街道上的疏窗微影又映入眼帘,嘴角不禁抹上一丝淡然的笑意,笑意直达眼角,绷紧的神经如同获得了喘息,笑着笑着,便是恍惚……

  “哐当”的响声,惊住了屋内的寒在,走出一看,急忙将昏倒在地上的拓跋炎抬入屋内,浑身湿透的衣物,探手摸摸额头,烫的猛然缩手。

  将其抬入榻上,闭上眼,将干净的衣物替他换上,拂过背部的时候,凸起的地方让寒在蹙了弯眉,睁开双眼,一道狭长的疤如同凌生的树根,分起了细小的枝桠,沿着源头轻轻滑下,寒在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帮他轻轻掖合好被褥,轻声掩上门,走了出去。

  头脑昏沉的拓跋炎,从眯起的狭缝中,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温柔的母亲,帮他掖合被褥的轻柔,垂下脸颊的青丝,松松软软地挠动,还飘着一抹淡淡的寒梅花香,不禁扬起一抹浅笑,沉沉地睡入梦乡。

  寒在捧着一盆热水,轻轻地用手肘推开门扉,走过去看看沉睡的拓跋炎,探手摸摸额头,又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将搭在盆沿上的白布拧干,小心翼翼地搭在拓跋炎的额头上。

  这个诺大的房,今夜看上去,却是这样的狭小,小的多容一个人,都嫌拥挤。

  半跪在床前,深睡中的人不安地瑟缩了一下,寒在回头看看漏光的门,并未遮严实,该是被风吹开了,轻步走过去,用朱红圆木椅子顶住,再悄步走回。

  彻夜,一抹倩影来来回回地换水,换白布,还有搬开朱红圆木椅子,再搬回去顶住不安生的门扉。

  外面吵了一宿的雨,似乎通灵,不忍扰了里屋的安静,床上的人一脸俊逸安宁,床边的倩影姣好熟睡。

  从不觉练剑,练武功劳累的寒在,竟然累得睡得特别熟。

  桌上跳动的烛光隐隐,光色轻弄,就跟外面轮换的幕景,静静地,褪去了深邃的黑色,换上了胧明。

  撑着下巴,头不觉一歪,寒在从梦中惊醒过来,掀开额头的白布,细细地探了下,已经不烫了,紧绷了一晚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将白布搁在盆子上,轻轻挪开顶住门的朱红圆木椅子,掩上门,走了出去。

  经过昨日的雷雨轰隆,今日是难得的万里无云,空气中渗透着泥土的气息,清新舒适,树上的鸟儿还在深眠,没有察觉天亮。

  寒在睁起朦胧的眼,抬步往承清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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