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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泛黄的回忆

小说: 宫心计,废后不承欢 作者: 陌上花开陌上桑 字数:2605

  拓跋泽尧这几日只卧床不起,醒来眼睁睁看着床顶帘账,他的心中是不愿的,不愿睁眼看这个世界天明,干脆闭上眼睛,装作睡觉,皇上并无怪罪他不上朝,只吩咐说好好休息。

  偶尔梦里惊醒,倏地睁开眼睛,不知不觉外面已是黑暗,伸手摸摸脸上湿哒哒,都已分不清是汗水,抑或泪水。

  又是一个灰蒙蒙的天明,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他心里一如平日的怅然若失,喉咙涩涩的,想了想什么,翻起被褥,着装好,没有惊动任何人,骑着马入了宫。

  路过玄擎门时,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就算是好的坏的,他都想吝啬的藏起来,掖在心底。

  这里……就是那天,大哥被捕。

  循着习惯的感觉,前面就是御花园。

  记忆恍惚......

  那是一个满秋的下午,稚嫩的声音对大哥说“大哥,我们去御花园看鱼”

  便不搭理身后呼喊“哎哎!二弟……二弟……要去书……”

  短短的小腿蹦跶地跑,忍不住地捂嘴偷笑,还不忘回头对身后的人招手“大哥,快来啊!”

  “房……”待到说出来最后一个字,那小小人已经跑远,拓跋辅无奈一笑,抬步追上去。

  从小就对小动物很感兴趣的他,看着池塘里扭动欢腾的金鱼,忍不住“哇哇”直叫,光是嘟囔着小粉唇还不够,且要加上手舞足蹈的小手臂小短腿方能表达小泽尧内心激动却说不出的心情。

  这个时候,大哥总是对他激动得指着金鱼的小模样宠溺一笑,伸手摸摸滑如丝的小辫子。

  生性调皮的他,怎么能禁得住金鱼的诱惑,脱下鞋,挽起裤脚,作势就要往池塘边里去,果不其然,手被后面的力量拉住,他装作可怜兮兮地回头,还不忘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

  拉扯半天,大哥还是板着脸不允许,只好作罢,心里气不过,抬腿猛地往边上的小石头踢过去,不慎错脚,直直往池塘里面滑了下去,明明会游泳,心里不痛快想要作弄下老是一脸正经的大哥,故意把头淹在水下,甩甩小手假装扑腾几下。

  听见岸上着急的呼喊,刚想抬起头嘲笑他,不料身旁竟然溅起很大的水花,水里响起呼噜噜不清不楚的说话声“二弟,二弟”

  小泽尧急忙滑动小手臂,游到他身旁,可是太重了,拉不动,听见水里声音渐渐低下去,心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爬上岸,带着哭腔地喊“来人啊!来人啊!”

  笨大哥!明明不会游泳,跳下来,还要我救。

  记忆随着步伐在移动,刚劲有力的卿华阁三个字映入眼中,仿佛耳边隐约响起稚嫩的朗朗读书声,还有一堆摇头晃脑有模有样的小脑袋。

  想着,忍不住就笑了。

  那时候还真是,小身躯,假大人。

  噢,那个长着一副古铜色脸孔,一双铜铃般的双眼,下巴飘着一缕山羊须子,宽宽的肩,还有一副古怪脾气的老人家——房太傅。

  再怎么调皮捣蛋的小人儿在他面前都像绵羊一样服服帖帖,他手中被磨得光滑的戒尺最怕,尤其是小泽尧。

  那次玩累了,直接扑到在案台上睡着,亮晶晶的口水还垂落压住的白纸上,次日,只能欲哭无泪地捧着白皙的抄卷,在去书房的路上,走得异常的慢吞吞,心里琢磨着如何躲过一顿戒尺之痛。

  想得入神,连后面谁在叫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大哥拍了一下肩膀,方才惊了一下。

  耷拉着脸,糯糯的声音扬轻避重地说着,说完还故意抬起头看一眼,一脸苦兮兮。

  谁知,面前的人笑了笑,伸手摸摸小泽尧的头,直接将手里的抄卷对换,然后拉着他的小手往书房走去。

  换了抄卷的小泽尧心里很是不安,那个如洪钟般雄浑有力不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时,心里疙瘩了一下,可是朝讲台上面走的人,竟然还有心情回头,给他一个安慰的笑。

  响亮有力的戒尺声,啪、啪、啪,狭长的小桃花眼迅速发红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睛涩的几乎睁不开。

  下了学堂,捧着那个肿的涨高、与他的差不多大的手,手指轻轻地抚过,小小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忍滴在手掌上。

  笨大哥!挨打还对我笑,对着我笑就不疼了吗?

  那是第一次,小泽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停都停不下来,明明不懂心痛,却觉得心里痛得不行。

  还有一次……哭得稀里哗啦,那也是哭得最惨的一次,是在母妃的灵堂。

  菱情宫。那是一个像它名字一样诗情画意的地方,就跟记忆中那个有着最温柔的手、最细腻轻柔的声音的母妃一样,那个跟水一样的女子。

  今日,空荡荡的菱情宫,跟往常一样,自从那一天之后,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寂寥空虚,空旷冰冷。

  旁边有个睡眼惺忪的宫女,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上稀稀拉拉的落叶,那棵记忆中茂密的常青树,现在只有挂在枝桠上挣扎的枯黄。

  温和柔软的吟唱在脑海中回旋。

  深禁好春谁惜?薄暮瑶阶伫立,别院管弦声,不分明。

  又是梨花欲谢,绣被春寒今夜。寂寂锁朱门,梦承恩。

  小泽尧不懂,歪着头听,只觉得温润细致的声音竟如泉水叮咚般好听,却听不出母妃语中的悲哀,在轻拍下沉入安眠。

  过不久,仿若昨日还抱入暖怀的人,竟然安安静静地躺在棺床上,唇角一抹平淡的笑。

  小小的泽尧轻呼熟睡的人,生怕惊到她,可不管他再怎么撒娇地叫,再也没有人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轻轻地回答“额娘在”

  一串串泪珠子就跟外面哗啦啦的倾盆大雨一样下个不停,小小的模样看得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很心疼,小泽尧哭得撕心裂肺,扯住下朝过来的阿玛,死死地拽住衣袂,一遍又一遍问,问得泪眼婆娑,“阿玛,你告诉我,额娘没有死,她没有死,你告诉我”

  那个人,蹲下来,摸摸他的小脑袋,轻轻地说道“尧儿,你额娘已经死了。”

  不信!猛甩着小脑袋,可眼泪掉得越猛。

  那个声音,啪嗒,啪嗒,至今还记得。

  他的父皇,政务繁忙,呆了一会儿,又走了。

  他的母妃,手被小泽尧握住,还是暖暖的,可是慢慢的,连手都开始冰凉。

  小泽尧放开那只白皙冰冷无知觉的手,冲到了大哥的怀里,泪沾湿了白衣,他不再问,因为答案都是一样,只是哭,不停的哭。

  小小的手在小泽尧哭得起伏不定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哭着哭着,眼皮沉重,恍惚里,稚嫩却很正经的话传入耳中“从此以后,大哥保护你”,渐渐进入梦乡……

  好……大哥保护我。

  思绪跟着步伐环走了一圈,咦?原来那个柜子还在。

  弯下腰,探手摸摸看,果然还在。

  已经泛黄的纸张,翻开是歪歪扭扭青涩的字体。

  承诺书。

  从今日起,若是尧儿有难,凭借此书,必定赴汤蹈火。

  承诺人:拓跋辅

  这书被藏在衣柜下,当时小大哥信誓旦旦,一本正经地三指发誓,立此书,皆因小泽尧

  一不小心摔进了小泥沟里,浑身是泥地跑回来给大哥哭诉,没了娘的孩子,竟承诺得如此慎重,生怕一句保护不够分量。

  那个“稻”字竟然还是错字。

  拓跋泽尧笑了,真庆幸,他有着这样的笨大哥。

  “啪嗒”一滴水在发黄的纸张上晕开,一滴、一滴、一滴。

  捧着这张泛黄的纸张,小心翼翼得如同捧着易碎的玻璃,那是仅存的回忆啊。

  可是,大哥,这张承诺书,还能不能兑现?

  当初那么信誓旦旦的承诺,为何如今变成了戏言?

  拓跋泽尧将纸张抱在怀里,蹲下来,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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