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冲动想离开这里，但剩下百分之一的好奇没有驱动我的脚步，我安静地听完他们的对白，太多的疑问在心间萦绕，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才想起了之前很多令我费解的事。
“小莫师妹如何了？”蒙西问道，深沉的眼眸中似有一点微怒。
陈子俞轻轻咳了咳，故意躲避蒙西的追问，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好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扭扭捏捏地不敢交待实情。
蒙西蹙了蹙眉，再问：“到底如何了？”
陈子俞低低地回应道：“昏迷未醒。”
“你……”蒙西气得绷紧了脸，双手向后一背，转身看向案台上的观音菩萨，不怒而威的气势连我都呼吸一滞。
陈子俞赶忙苦着一张脸，委屈地为自己申辩。
“西，你不能怪我，我告诉过她七七四十九天后来找我，是她来晚了，我能如何？”
蒙西不说话，伟岸的身躯遮住了大片的光亮，我看着他的侧影轮廓，想象着他和所有人之间的关系，简直像蜘蛛网一样复杂。
陈子俞顿了一顿，方立誓保证道：“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师妹治好的，我研制出来的东西，自然有法子，你就别担心了。”
蒙西忽然转过来指向我，目光里燃烧着一团微微怒火，质问道：“你给她用了吗？”
我瞬间一头雾水，转瞬又清明如镜，陈子俞给我用了毒？
“没有！”陈子俞斩钉截铁道，“我不清楚她的体质，所以……”他看了我一眼，“所以没用。”
蒙西盯着我看，却对陈子俞一片推心置腹地说道：“子俞，暹罗族的术数不是外人可以把控的，你让玉黔迷惑小莫的心智听命于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你研制什么毒我都不管，但你想将暹罗族的幻术和迷幻药物结合来达到完全控制他人的心智这个想法我绝不同意，如今小莫已被你弄得生死不明，你若……”蒙西自顾叹了一声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这才了然当时小莫和我调换身份的时候为何要叫陈子俞为“主人”，原来是玉黔所为，那么……我忍不住直言道：“明姬也是暹罗族人，她被玉黔劫走了。”
话一脱口，我蓦地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白痴，想必蒙西早已知道明姬的身份，而且很明显玉黔是蒙西的人，不然怎么可能为陈子俞办事。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一直在他们设下的棋局里乱转，我不是能冲锋陷阵的主场队员，我只是个替补，该用的时候拿出来用一下，不该用的时候就悄悄看着便是。
所以我留下来没有意义，正欲开口说要离开，蒙西似乎察觉出我的意思，便道：“朝烈，我有话要和你说，走。”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瞬间一股暖流流淌入我的心房。
我随他刚要往案台的后面走去，陈子俞突然强调道：“西，小莫冒充公主被白鹿公抓去时已经清醒了，后来又被人控制了心智，我想那个人就是明姬，明姬也曾被白鹿公抓走，后来是我带她回了将军府。”
蒙西转过头，面无表情道：“你的意思是？”
“明姬是白鹿公的人。”陈子俞低沉着嗓音道，“你不能留她。”
蒙西面色沉静，不急不缓道：“别乱动暹罗族的人。”
陈子俞瞟了我一眼，沉着脸，悻悻然地转身走了。
“子俞弟，等等。”陈恭快步追去，南霜向蒙西抱拳行礼，然后也走了，屋子一下子变得死静，空气彷佛都停止了流动。
“陈子俞一向嬉皮笑脸，今日怎么生气了，一点都不像他。”我喃喃道。
蒙西沉默不言，带着我进入密室。
这个密室和我以前见过的大为不同，室内空间宽阔，装饰雅致，一个房间连接着一个房间，灯火通明，我细细环绕一圈，与将军府文德苑的格局如出一辙。
“坐吧！”蒙西说道。
我点点头，盘腿坐下，见他撩起衣袍跪坐下来，我赶紧起身学着他的样子更换坐姿。
“没关系，你随意。”他轻声道。
我不自然地咧开嘴，心莫名地咚咚直跳，以前我在他面前任意随性，现在却没了主见和魄力，我心中的小人早已翻了好几个白眼。
蒙西当然也察觉出我的拘束，温和地说道：“你不用紧张，我们还是夫妻，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出来，我也有话要和你说的。”
“我心里的疑问你都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答案吗？”我好不隐瞒，直截了当。
“你问吧！”蒙西诚恳纯净的目光仿若似曾相识，就像之前我们相处时的那样，温柔似水，诚意拳拳。
我想了想，慢慢梳理这些日子缠绕许久的疑问，但越想理清越混乱，竟然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他依旧期待地看着我，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还是你先说吧！”我退一步，想听听他要和我说的事。
他孑然一笑，“好，我先说，你明日要出嫁江南城，城主禹王是静贵妃的胞弟，不几日静贵妃将暴毙于皇宫中，而你要做一件事令禹王与东朝国反目成仇，断了钱财和信息上的交换。”
我心沉了一沉，这就是他要和我说的事。
他看出我有抵制的情绪，没有丝毫的不快，轻轻淡淡地说道：“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另外安排。”
“你把我当什么？”我怏怏不乐道。
蒙西剑眉微微蹙了一下，旋即又舒展开来，极为平静道：“妻子。”
我冷哼一声，“棋子，妻子，真是相似得很。”
“罢了！”他轻轻叹了一声，“你毕竟不是这里的人，让你卷入我的事情中不合情理，我从不想勉强你，等你到江南城，我会安排人救你出来，如何？”
“然后呢？”我问道。
他暗自思索了一会儿，“去雾雨谷吧！把小莫师妹带回去。”
“那你呢？”
“我复国大业未成，不可能与你长厢厮守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唯有辜负你了，待成就大业再行补偿，若日后无机会，只能来生吧！”
我的心跳漏了几拍，他的话平淡无奇，却像一块石头砸入我的心湖，荡起澎湃的浪花。
我到底是输给了自己。
“竟然你当我是妻子，我不会对你的事袖手旁观，陈子俞说过你和静贵妃曾是一对佳人，那为何？”
蒙西苦笑，“子俞似乎和你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事，静贵妃在进宫前一直住在将军府，是皇上赏赐给我的美人，我见她生得柔柔弱弱，便心生怜悯，对她颇为照顾，日子一长，便传言我被美人魅惑，沉迷酒色，堕落懒散，皇上得知，想一探究竟，召我和静贵妃进宫参宴，谁知第一次见到静贵妃的皇上居然情愫萌生，夜晚留下静贵妃在宫中休息，便再也没有将人送回来。”
我撇了撇嘴，厌恶道：“你们都把女人当什么了，随便送来送去，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如何谈平等。”
蒙西伸出手，手心向上，温若春风的笑容在嘴角荡开，“你过来。”
我懵懂，坐在原地未动，心却如擂鼓一般。
他站起走过来，微微屈身将我的手握住，磁性的嗓音飘过来，“等我建国立业时，必然不再有相赠美人的事情发生，你说的没错，尊重才会平等。”
“这里可以人人平等？”我抬起眸子与他四目相对。
他摇摇头，“难！难于上青天！”
我心里哀叹，平等谈何容易，皇权至上的封建主义早就深刻于每个人心上，就算蒙西成了霸主，他怎能放下至高无上的权利，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知道我有很多奇怪的想法，虽然与他背道而驰，但他觉得标新立异，便与我就人权与人道谈论了许久。
我们各抒己见，几乎忘记了今日相见的意义。
“我觉得由百姓当家作主，皇上只是管理百姓，生活上制定律法和法规约束百姓行为，经济上要绝对的货币流通，要根据发展制定精确的货银交换准则，对江山社稷进行宏观和微观调控，每年的政策和计划实行上行下效，严格执行，当然官爵和职责上要由皇上进行考核来定。”
“宏观和微观调控？”蒙西懵懂，眉头紧锁。
我讪讪地笑了，“等你成了一国之君，我们再探讨。”我伸了个懒腰，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坐在那儿，陷入深深的冥思中，我打着哈欠靠在他的肩上，感觉眼皮重重的，不一会儿我便进入了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