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点着一根蜡油烛台，光线昏暗极了，眼前的南霜一身铠甲戎装，束发于顶，颧骨一片红彤，五官线条柔和，一点都没有男子粗狂豪迈的剑眉星目，虽然声线暗哑低沉，但没有喉结，我总觉得他是女扮男装，在现代的部队里我见过太多性格彪悍如同男子一般的女汉子了，所以凭借直觉和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南霜是个女子。
“免礼吧！”我故意上前拉住他的手，亲近道，“我一早就听闻过南霜的名字，今日有幸得见，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南霜蹙了蹙眉，把手快速地抽回去，双手抱拳作揖：“卑职不敢！”
“你怎么连南霜都调戏！”陈子俞将我推到一边，大声嚷嚷道，“蒙西，你还不出来管管，一会儿四大护法之一霜哥哥可就被勾引走了。”
“子俞，切莫喧哗，以防被人发现，蒙兄在密室，并不知道你和公主过来，如果他知道……”陈恭目光转向我，欲言又止。
我耸了耸肩，笑嘻嘻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算是一个战线上的人，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恐怖武装分子，不会炸了你们的大本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兴奋，连说话都变得十分现代派，不用咬文嚼字之乎者也的感觉真好。
陈恭用探究的目光审视我，我依旧咧着嘴角，难掩激动亢奋的心情，或许是我的灵魂天生就喜欢在暗地里谋划武装的事。
“你收敛一点，你还是公主呢。”陈子俞靠近我的耳边小声嘀咕着。
我敛了笑意，目光假模假样地望了一眼四周，房屋十分简陋，无桌无椅，却有一个高高的案台，台上放着一尊盖着红布的观音菩萨，前端摆放一座八角香炉，一股檀香味随着袅袅青烟飘荡在空中。
“我去请蒙兄。”南霜十分有礼，却不显得做作。
他转身朝案台的后面走去，身姿端正，步伐稳健，一看就是行军打仗当过兵的人。
难道我的直觉错了？他不是女扮男装？
“真的看上南霜了！”陈子俞惊愕地瞪着眼睛，戏弄我，“你两眼发直，魂都被勾走了，莫不是被什么东西下了降头。”
“你给我闭嘴！”我一掌拍向他的脑门，将他推到一边，与他保持相对安全的位置。
陈恭漫不经心地轻轻摇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告诉我，“南霜统领清心寡欲，从不言儿女之情，听说一直将妻儿安置在老家。”
话音未落，陈子俞蓦地仰头大笑起来，一点都不避忌现在的处境。
“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忽然，一个明朗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传过来，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随着摇曳摆动的烛光一点点地将光亮的地方掩盖，直至地上透射出一个完整的影子。
蒙西！他终于出现了！
可我竟然动也动不得一下，脚底像被黏住了一般。我一直盼望见到他，问他一句可还记得我，如今他真真实实地站在那儿，我却觉得仿如隔世。
“西，还好吗？”陈子俞上前抱了抱他，如同亲兄弟一样露出关切的神情，上下打量着他。
蒙西穿着一身黑衣，长发只束一半，一半散落在身后，面容瘦削了几分，深凹的眼窝，高挺的眉骨，更显双眸深邃迷人，其他没有过多的变化，但身上散发的英气和霸气却更甚从前。
我紧紧盯着他，不发一眼，待他的目光转来，温暖如春风般的笑容又一次绽放，像细雨润物无声无息浸透我的心。
“你来了。”他只对我说了这三个字，然后移开目光，看着陈子俞，“听说你受伤了，伤势如何？需要我吗？”
我傻了，刚刚准备要脱口而出的“是，我来了。”像一块痰被卡在了嗓子眼，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他不是对我视而不见，他是冷漠，如同对待一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我感觉自己像个等待要赏钱的小丑一样，被本该捧场的人晾在了那儿。
他们自顾自地说这话。
“没事，我有良药。”
“那就好，朝清呢？”
“唔……”陈子俞顿了顿，余光扫向我，“这事要问公主。”
我好像忽然有了发言的机会，正欲开口解释，却被陈恭接过了话茬，“朝清被安置在苗春堂。”
我虽然大为吃惊，但忍得快要濒临极限，心里的小人早就不耐烦地拿我开刷了，“风云啊！风云，你怎么这么怂包啊！搁以前，你连上校教官都敢指责动粗，如今连句话都不敢说，你快洗洗回去睡吧！”
“明日安排人将朝清送去阳暹城，必须保证他的安全。”蒙西吩咐着，威严侧漏。
“是，我立刻去安排。”陈恭恭敬回应道。
“南霜， 明日午时你去寒江亭见开疆戍边将军，记得他说什么你就按他说的做，不得异议。”
“卑职明白。”
“注意安全！此举只能成功！”蒙西恳切道。
“是！”南霜垂首领命。
我渐渐发觉，他有一种别人没有的震慑力，天然而生，难道这就是一统江山的王者必然而存在的气场。
“子俞，你……”
“等等！”陈子俞打断他的话，一抹邪笑荡在嘴边，“让我猜猜你要吩咐我做什么？”
蒙西浅浅一笑，自有一番别样的风趣，“好，你猜中了，我就把上虞十书还给你。”
陈子俞偷偷瞄我一眼，清了清嗓子，“你让我明日随公主一起嫁去江南城。”
“错！”蒙西沉声道。
“错了？”陈子俞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蒙西的目光轻轻从我脸上掠过，落在陈子俞错愕的容颜上，一字一顿地说：“你要继续留在京城辅助大司马，目前大司徒正大肆削弱马家势力，陈家堡的没落是大司徒一手策划，如果你再不出手，那么等马家权利尽失，我们将丢失后方可靠的力量，这比失去一支军队更可怕。”
“你的意思是……”陈子俞皱起眉头，严肃认真的模样少见极了。
蒙西眸色幽暗，隐晦不明，与陈子俞目光相视，竟已将一切交待清楚。
“你舍得吗？”陈子俞轻声道。
“舍与不舍已无分别，要开始一个崭新的局面，必要舍去，儿女私情从不是我要的，你不懂我吗？”
陈子俞叹息，“好，一切听你指示。”
我静静地听着，有点糊里糊涂，但唯有一句话是令我万分清醒的，儿女私情从不是他要的，那么……我的存在莫非也是他迈向权力巅峰可利用的一枚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