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荷抬起冷凝的眸子看着他，目光平静如同一池潭水，少年原本白的不染一丝尘埃的衣衫已经沾满了鲜血，有血液从他的脸颊上缓缓流下，仿佛是地狱的恶魔破茧而出。
“清荷。”向北卿不愧是向北卿，纵然身处险境，却依旧淡然如同世外的嫡仙。相比之下，她可就是太过易碎了呢。墨清荷听见了他叫她的名字，却是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一双漂亮的眸子就是那么安静地注视着他，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饶是向北卿，面对墨清荷的眼神，都有强烈的恐惧从心底涌上心尖。“清荷。”他又叫了一句，上前了几步。
“离她远点。”初北欢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向北卿的胳膊，狠狠地一扭，墨清荷清楚地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这种声音了。向北卿却仿佛是什么也没感觉到，坚持着向前走去。“清荷……”
墨清荷突然动了，她慢慢走到向北卿前面，将一张纸甩到他的面前。
纸上用强劲的瘦金体写着：你还想说什么？
“清荷。”向北卿的眼睛亮得如同夜晚的明星，“她是你的母亲，对不对？”
他是在指倾情阿姨。
墨清荷挑了挑嘴角，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大概是吧。
“所以……”向北卿的声音竟是有了颤抖，“你才是百里清夜，对吗？”
墨清荷听到这句话，牙齿狠狠地往下一咬咬破了嘴唇，浓烈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她一直平静无波的眸子此刻因为这句话而涌起了惊涛骇浪，墨清荷愤怒地直视着向北卿，忽然一个巴掌猛地落在向北卿的脸上。
这一巴掌着实是用上了墨清荷所有的力气，又狠又准，硬生生将向北卿的嘴角打出了鲜血。
他还是想把她当做替身，对吗？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割了她的喉咙毁了她的声带将她打出脑震荡他以为她还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回到他的身上？
她墨清荷还没那么贱！
墨清荷很想吼出这句话，可是她的嗓子支持不了她。
她狠狠地啐了一口，在纸上用力写道：我们回去。然后把这张纸扔到墨苏鸿面前。
这不就是他所希望的吗？将她带回去，然后继续当一个好特工，也许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她继续戴着王牌特工的这个皇冠了，但她能吃苦，继续当特工对于她来说没什么难的。
那样子就有能与向北卿为敌了，能光明正大地报复他了。墨清荷的脑中竟是莫名涌现出这种疯狂的想法，让她都不由得怔了一怔。
她跟向北卿早已经没关系了！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了！
她欠向北卿的不过只是一个欺骗，就算再大，也早已经还清了！
从此以后，她墨清荷和向北卿，互不相欠，当做不认识就好了！
“清荷，你……真的要跟他回去吗？”倾情阿姨担忧地问，“他……会依旧把你当特工训练的！”
“小荷这个样子，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墨苏鸿反驳的速度很快，“我不是什么没有良心的父亲！”
倾情阿姨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吭声。
墨清荷抬了抬眼，在纸上写了一段话：我自己会做决定。
向北卿虽然被扇了一巴掌，可是看起来却依旧是那么的冷静。相比之下，以前的墨清荷倒是显得太不稳重了。
墨清荷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向北卿一眼，忽然朝他扬了扬嘴角，脸上绽放出比夜晚的繁星更为美丽的笑容，在那么一瞬间她惊艳了四座。
而后她在纸上慢慢地写道：向北卿，很抱歉我骗了你，不过，我不会后悔。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子做。
我不知道你说我是百里清夜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也不想知道，所以你不用说。
我得承认，我欺骗了你——这是大家都目睹了的事实。但是你那摧毁了我声带的一刀，和擦着太阳穴而过的两颗子弹，已经还清了这一切。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下次见面可能是在战场上了，希望那时候你能够跟杀我时一样。
哦，我知道我这么说似乎是侮辱了你，请原谅。
她自醒来还是第一次说——不，写这么长一段话。每一个字的劲道都是十足的，漂亮的瘦金体却是在那么一刻刺痛了向北卿的眼和心。
也不知是因为被那一巴掌扇得有些懵逼还是怎么了，向北卿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张纸上的字，他的脑子里现在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初北欢默默地站在一旁，距离向北卿很远，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她虽然是一张面瘫脸，但墨清荷知道她对于这个哥哥绝对是充满了抗拒的。
倾情阿姨也已经不吭声了，她的目光一直留恋地停留在墨清荷的身上，似乎是想将她的脸深深地印入心间。墨清荷扫了她一眼，抿了抿唇。
“我带你们出去。”初北欢出声了。“大门在那边。”她站在会议室外面，指了指一条走廊，走廊很直很长，远远地能看见有一扇咖啡色的大门。“出了哪里，接下来的路想必墨少是清楚的。”
听起来墨苏鸿对这里还是蛮熟悉的。墨清荷垂了垂眸，自嘲地笑了笑。那又有什么用呢，她以后又不会回来了。自己继续走自己的路，最近发生的这一切就当做是一场梦吧，不过也只是镜花水月一碰就碎。
初北欢帮他们推开门。门开了之后外面的明度竟然比墨清荷想象中还要强，生生地刺激到了她的眼睛。她微微眯了眯眼，抬起手遮在面前。
待她的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墨清荷才清楚地看见，那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漫天遍野的白雪，很厚很厚，几株孤零零的树木上，早已不见一片叶子，光秃秃的枝桠笔直地刺向湛蓝如海的天空。
假如她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是一片雪山。
“走吧，清荷。”墨苏鸿朝她招呼道。墨清荷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前走。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里的雪非常厚，几乎没到了她的小腿，导致她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