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看着墨苏鸿，目光平静如水，唇角绷得直直的，往日常常挂在唇边的狡黠的笑意都早已经消失不见，就连最柔和最微小的弧度都不愿意再扬起。墨苏鸿从来不像现在这样觉得，他这个女儿的笑容会如此难以得到。
“清荷……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墨苏鸿几步上前，用一种奇怪的热情态度面对墨清荷。
墨清荷冷漠地侧了侧身子，躲开墨苏鸿要碰到她的手。
这明显会让墨苏鸿觉得尴尬。墨苏鸿却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一般，也不觉得很尴尬。他收回手轻咳一声道：“清荷，跟我回组织吧。”
墨清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一个角落发呆，像是没有听到墨苏鸿在说话。
“墨清荷！听到我说话没，跟我回组织。”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这是墨苏鸿一贯的人生准则。他提高了一下音调对墨清荷说道。
倾情阿姨和初北欢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墨清荷和墨苏鸿，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她们也许是想等待最后的结局。
墨清荷笑了起来，可是这笑却是那种有些诡异的笑容。她抬头直视着墨苏鸿，眸底如同丛林中最幽暗的潭水，深不见底。
她又不能说话了，他还指望她说什么呢？
墨清荷转头看了看初北欢，朝她做了个口型：给我纸笔，谢谢。
初北欢早有准备，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递给墨清荷。
看着初北欢的举动，墨苏鸿难得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墨清荷安静地将白纸展开铺在桌面上，试了试钢笔中的笔墨，一笔一画地在纸面上写起来。
我的声带受损，现在是哑巴。
我的脖子受伤，现在没法大幅度扭头。
啊，我的太阳穴也有子弹的冲撞伤口，估计会留下脑震荡什么的后遗症。
这样的我，你不会要的。
墨清荷会多种书体，这是特工的基本准则之一。她喜欢用行书，因为她爱这种潇洒的意味。但她现在却用了瘦金体，那是一种极其坚韧的字体，一笔一画都像是最坚强的神经。
“清荷，你说什么？”惊慌这种表情竟然会出现在墨苏鸿的脸上，这可真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呢。“你真的这样子了？”
墨清荷挑眉，在纸上写：我有必要骗你吗？
墨苏鸿错愕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墨清荷。墨清荷将笔放在桌上，站直身体面对着墨苏鸿。那副模样真的好像是在与他对峙。
墨苏鸿喃喃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猛地上前一步，“清荷，你跟我回组织吧，我……我不会再这么对你了！”
性格大转变吗？现在流行这种东西。墨清荷露出讽刺的笑容。
“墨苏鸿，你别说了。”倾情阿姨似乎终于憋不住了，几步上前挡在墨清荷面前。“她不愿意回去，你也没有办法！”
“你有什么资格让她留在这里？”墨苏鸿收敛了一下情绪，似笑非笑地看着倾情阿姨。“你凭什么呢？”
倾情阿姨高傲地抬了抬下巴，道：“墨苏鸿——你是风云国著名的战神，对吧——战神，那么伟大的战神墨少，你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这我清楚。我相信你不会忘记的。”她扭头看了一眼墨清荷，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忘记了也没关系，当年的事情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倾情阿姨发出清脆的笑声，眸子突然一冷，一把撕开蒙着脸的面纱。“我是清荷的母亲，我当然有必要抚养她！”
母亲。
这个词汇深深地砸在墨清荷的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她的脑子里不断回响，刺激着她最坚强的那根神经。
墨清荷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凝视着倾情阿姨。露出真容的她，竟是莫名的与墨清荷极为相像——琥珀色的流光溢彩的猫眸，栗色的披肩秀发，圆润的鹅蛋脸，白皙的肌肤，红润的唇瓣，小巧高挺的鼻梁……
她是她的母亲。
倾情阿姨是她墨清荷的母亲。
这句话不断地在墨清荷的脑海中回响，墨清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猛地退后几步，撞在后面的桌子上，差点儿整个人跪坐下来。
“清荷！”倾情阿姨和墨苏鸿一起叫道，大惊失色。“你没事吧！”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那种一直被骗的痛苦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墨清荷用力眨了眨眼，挺直了膝盖，直视着倾情阿姨和墨苏鸿。她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她在纸面上写道：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墨苏鸿欣慰地说，话锋一转，“清荷，你跟我回组织吧。”
“你还想将她带回去？”倾情阿姨的声音因为愤怒而被挤得有些尖细，“带回你那个没有一丝人情味的组织？”
“她是我的女儿。”墨苏鸿冷冷地看着倾情阿姨，轻蔑地说，“而且，十多年了，你有来找过你这个女儿吗？”
“我找过！”倾情阿姨气愤地喊道，“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十五年前假如不是你私自带走了清荷，她又怎么会离开我？”
墨清荷站在一边，安静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仿佛已经是一块石头般没有一丝的情感。
墨苏鸿刚想继续说什么，门口忽然有人冲过来，大声朝他们喊道：“宫主！暗魂派的少主请求见到墨清荷！”
倾情阿姨眯了眯她那双与墨清荷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眸子，忽然扬起张狂的笑意：“他们真当我神凤宫是谁都能来的地方吗？传令下去，不允许他上来！”
神凤宫啊，原来是这个地方。
墨清荷垂了垂眸，暗魂派的少主……他来找她干吗？怕是想补上那没有成功刺穿她喉管的一刀吧。
墨清荷在纸上刷刷写道：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纵使这个会议室的隔音效果极其有优异，还是能听见门口不断传来砰砰锵锵的声音。
“他还是来了。”倾情阿姨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数秒之后，就见一个少年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