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坞，万医阁。
来到万医阁已经多日，有好天气的时候夜寒川也会带寻药在华阳坞的大街小巷到处逛逛，但大多时候寻药是在在阁里翻阅着些药典的孤本。
“先生，昨晚的时候夜公子让我今早带话给您。”
早上，寻药听见房外传来的敲门声去开门的时候，看见药阁的一个小童拎着一只两层的食盒站在门外。
昨夜？带话？寻药蹙眉。“他让你带什么话给我。”
“夜公子说他有要事去做最多不会超过半月的时间就会回来，还说希望先生在这段时间如果外出的话起码要让人陪同，要注意早晚的时候添衣，虽然已经是五月初夏了但天气有时候依旧很冷，若得了伤寒就不好了。”还扎着两个包包头的小童这样一本正经地转述着。“还有这个，”小童把手里的食盒给寻药瞧，“是夜公子特意吩咐厨房做给先生吃得，三餐都是，而且公子知道先生不喜欢药膳，还特意说了不准放补药之类。”但小童虽然是这样说心里却是在嫌弃，因为现在这些只是小童从夜寒川的那一堆的话里找出的几点重点而已，哪些嘱咐的话太长，他还是个孩子，并没有记住。
寻药的心里却是很暖，从小养大的徒儿也学会要照顾师傅了。“那好，你先回去吧。”接了小童手里的食盒，寻药又看着小童离去才转身关了房门。
回了膳房，包包头小童看着凑过来的师兄弟们仰起头，奶声奶气道：“你们不快回去自己位置用早膳，待会要是被师傅看见了可是会被说的。”
眼看小师弟搬出了严厉的师傅做挡箭牌，几位师兄都垂头丧气的退了回去，他们只是想打听点八卦而已都不行吗！
而之所以几位万医阁的小师兄对寻药那么感兴趣，是因为作为一向待人冷漠的万医阁少东家，夜寒川这次来万医阁却带了一个人同行！而且还对那人处处关心，简直一看就非常的让人遐想！例如那男人是谁？有人猜男人是夜寒川的哥哥，也有人觉得男人分明就是少东家的爹爹，其实良师如父这样猜的人也不是没道理，但结果这样猜测的那人还是被不知谁给套麻袋打了。
到现在都不知道寻药身份的几个师兄弟，每天都在暗搓搓的打算趁着夜寒川不在就去问寻药的，可这些天夜寒川几乎对寻药寸步不离让他们都很伤心，不过现在好了他们的机会好像来了。也听说了少东家会出去很多天，几个师兄弟原本打算慢慢的接近寻药然后再打听消息的，但事实上机会总是来得措不及防。
“先生，您现在就要去苍邺山采药？”在用完早膳后，子术和煵堇一起去药房的中途和男人不期而遇。“先生要找什么药，我们药仓里没有吗？”子术觉得虽然万医阁离苍邺山来回才不到一个时辰脚程，但万一在路上先生要是磕着碰着了，到时候少东家回来他可交代不起。
煵堇却和自己顾虑颇多的大师兄不同，一想到可以出去玩不用去药房就高兴的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劲的点头同意。“时间不等人，先生不管采什么药，早去一步就早一步摘到不是么！”煵堇看着男人也没带采药的器具，“那师兄你和先生去外面等我，我去拿些东西就来。”说完就一溜小跑。
子术无奈，也只好跟着男人去外面等了。
清晨，东方天际暖阳高挂，花叶草株还带着朝露，山林间除去不时响起的几声翠鸟声啼其余是一片寂静。
走在山林间，迄今沉默了一路的子术和煵堇现下觉得时机正好，也应该是时候可以问几句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了，权当是他们这次陪同的福利嘛！
前方，男人还在细细看着四下有没有这次想找的药草。
跟在男人后面，煵堇悄悄撞了一下子术的胳膊，“是个好机会！师兄你去问问嘛。”眼神这样示意着。
也同样很想知道的大师兄一点就通，在心里想了想措辞，勇敢的开口了。“先生和少东家感情很好嘛。”装作不经意的开口。
“是么。”正发现了几株连生的银芽草要带根挖起，听到子术的话男人笑了笑。“小夜是待我很好，连你们两个这不都看出来了。”拿过煵堇给的竹筒把还带着泥土的银牙放在竹盖上，又再把竹筒慢慢扣上。“还有什么想问的就一块问了吧，看你们都憋了一路。”
竟然早就被发现了，煵堇有些挫败，但心热于八卦的天性还是让他立马兴致勃勃。“那先生你到底和少东家是什么关系啊？”
“对啊对啊。”子术也是一脸求回答，这个问题可是自从少东家带先生来到万医阁之后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十分困扰着他！
“我与小夜，是师徒。”男人的回答轻描淡写。
啊？竟然是少东家的师傅！两只都万万没想到，连是朋友、是亲戚、是父子甚至连是什么外出游历在中途相遇，觉得很是志同道合所以结伴而行的江湖友人都猜测过，可就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师徒！
“所以先生您是什么门派的掌门或是长老吗？”煵堇问：“是不是会很厉害的功夫，千里之外夺人首级于无形？”
白术：“……三师弟，你不要乱看那些江湖小话本了，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功夫，都是骗人的。”
师兄的话太诚恳，但心有江湖事情系大侠梦的师弟不相信。“天下武功无奇不有，师兄你不要做那井底之蛙坐井观天！而且——”犀利的话锋一转，煵堇对着寻药恭敬道：“还不知先生是哪门哪派呢？可收外门弟子？”
寻药无言。“自保的功夫当然会些，但不是什么江湖门派也不收外门弟子。”
一瞬间，子术好像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当他去看煵堇的时候就又懂了，哦，那时师弟的心碎声。
努力地去装作自己并不在意寻药的回答，煵堇擦了擦眼泪，声音还是那么的恭敬。“那先生的……是师从何处？”依旧是很想知道。
“一个炼药治药的小门小派罢了，并不知名。”男人似是不想多答。
子术顿悟，江湖里也有很多善治药毒的奇门世家，像是什么南疆苗蛊、蜀川唐门或是其它的隐世大家。“那先生您听说过药仙谷吗？”相较其他，代代相传于世的药仙谷几乎像是一个传说，脍炙人口却又不被人所相信它的存在。传言药仙谷有医仙活死人肉白骨，可被传得这样神乎其神，终究药仙谷在江湖里更被人熟知的是小话本里的那个江湖传说。
药仙谷几乎是每一个学医之人的心中向往之地，煵堇听到药仙谷这三个字就已经兴奋之至，挨到子术边上就叽叽喳喳的开始和他问那些药仙谷的奇闻了。
寻药看着两个少年一会就聊得起兴，心里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小孩子从来就容易被新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不过也好，依照药仙谷世代弟子都需谨遵谷中循例“传于世融于世而不宣于世”，若是哪个照刚才的话再问下去，那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继续的又往山中走了走，寻药又弯腰去采一株药草的时候，有喧闹声传进了耳中。或许是其他来进山采药的人家，寻药这样想着打算避开前面的人群，却没成想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
“是欧阳公子吧，”子术叹了口气，“明明就就不需要，却依旧一如既往的为别人着想。”看着寻药似是有惑的样子，又解释道：“欧阳公子是我们商尧国的善人呢，每年都会捐很多的粮食银子救济贫苦，可就是这么一位大善人却身有顽疾人也病弱，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每年的五六月份都会来华阳坞的一处庄园休养。可尽管自己还在受苦呢，可还是关心着那些百姓。”子术有些感慨。
“身有顽疾？”男人关心的重点总是和病痛分不了干系。
煵堇接了话茬给寻药继续道：“对啊，欧阳公子身体很虚弱，也没有什么根治的方法，一直都是靠着汤药滋补进养。因为我们华阳坞每年五六月正是天竺麻成熟，也因为天竺麻是最平常滋养补气的药草，所以每年欧阳公子来这的时间里总会出高价从百姓的手里收购天竺麻。”
三个人说话的时间，那群来山里采天竺麻的农户们已经来到了周围。
“爹爹，你看这里有好多的天竺麻！”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看着寻药脚边那大片的淡红色草株，忍不住的惊喜，拿着手里的小镰刀就跑了去要把那草株割下来。
男人和两个小弟子站的地方或密或稀疏的分布着许多天竺麻，看那小姑娘采了，其余的人见站在那的三人也没制止就蜂拥而上了。每个人手里大大小小的铁镰刀、背篓还有粗糙的手法割去天竺麻后狼藉一片的原地，这些无一不让寻药皱眉。
只退在一旁看着那些人风卷残云的模样，子术和煵堇也是一脸可惜，尽管天竺麻不是什么珍贵的草药，可就这样被人糟蹋了也让他们这为医者不忍。而凡是知道一点药草知识的人都不会用铁器去采草药，而药草也不会胡乱的就这么装进一个竹筐，不过子术和煵堇也知道这些人都是要采这药去卖钱，加之采药的人也多，唯恐晚了就没有银子赚了的人又怎么会在割药草上费心思。
这一群人二、三十个，不过一会就把这一片的天竺麻割了个干净，立马人群又陆陆续续转去了他处，只剩下林间的这一片乱糟糟。
“这样胡乱采的草药，那庄园的管事收去了也无用吧。”子术看着离开的采药人门满目落失。那欧阳公子是借着收购药草的名义行善事，可这些接受善施的百姓都……“可惜了，欧阳公子却是真正心善之人。”
煵堇看着师兄这么说也是一阵沉默。
“万医阁的大夫可曾去看过那位欧阳公子。”两个小药师还在为欧阳水轩一片善心都不被人领会伤心呢，寻药已经想到了别处。
“自然是有过，”子术道：“不过就和先前一样，诊脉得出的结果也是体虚，需要一直调养。这根本又不是什么几帖汤药就能治好的病，那次师傅去出诊回来的时候也是一阵遗憾呢，说是万医阁，却连商尧国这最大的大善人都医治不好。”
“那这位公子的庄子在哪？”寻药问，如果是从小体虚多疾，那调养了这么多年他想如果不是脏腑有损，那么这位欧阳公子的病他想在他亲自诊脉之后，根治的方法或许就有了。
子术和煵堇两个少年显然是不解，煵堇道：“先生是要去给欧阳公子看病么？”他当然不是怀疑少东家师傅的医术，但是欧阳公子这病师傅也说了是需要常年调养不能根治移除病根，那先生再去也不能再诊断出什么，也就没有什么大的必要不是。
“是。”男人对欧阳水轩显得很有兴趣。“这世间自凡是病就总归会有医治之法，不去亲自看过又怎么会知道已经别无他法。”
子术心里对男人的医术也是信了三分，毕竟看少东家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先生是少东家的师傅医术想必也不一般，可能欧阳公子的病真的能看好也说不定。“时间也快到晌午了，不如先生还是过午再去吧，而且先生采的这些药草也要带回万医阁整理不是。”
“那我们快些回去。”看寻药也同意了子术的话，煵堇也就有些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