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帆，粱方淇开口了，你是粱家的长子，长子注定要承受更多责任，还有苦难。什么是苦难？人最不能承受的苦难就是失去思考的权利，失去活着的尊严。人，都有最软弱的一面。洁儿，你知道，这些天来我最害怕什么吗？我害怕在这样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死去，那样的话，我死都不会瞑目的。现在看起来，老天还是怜我的，把我的长子及时送到了我的面前，让我可以用死来做最后的发言。
爸爸！
别打断我的话！我很清楚，我的日子不多了，我并不害怕死，但我害怕被人活生生塞进一个疯人院里。苟且地活还是尊严地死，如果是选择题，是最容易不过的了。但是，洁儿，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不能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你知道嘛？武斗已经死了不少人，这个国家啊，我……不……怎么突然会……失去了控制？！这些横冲直撞，乱踢乱踏的孩子啊，真像一匹匹撒蹄狂奔的野马啊……可是，不能全怪他们，真的……粱方淇痛苦地咳嗽：洁儿，我真想用点力去找、去拉那缰绳啊，哪怕粉身碎骨……可——现在我连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能力都没有，人到这一步，也许才能被叫做经历苦难！他沉默了半分钟，又开口：只是，让你也和我一起承受这样的苦难，我于心何忍。可是，谁叫你是我的儿子哪——
爸爸，你别说了，我们走。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天下就没有我们一家子的活路。
儿子！我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一句都没听懂吗！粱方淇生气了，大口喘气。梁远帆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禁呜呜地痛哭起来。爸，你都这样了，你还想这些干嘛啊——
听着那哭声，粱方淇的心在流血。儿子的话说得对的，他都这样了，还忧国忧民吗？可是，老天既然给了自己知识和理性，他就必须这样去做，这样去思考，这样去呐喊，哪怕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他的决定对于他自己来说是残忍的，说出这个决定对儿子来说却更是残忍了。可是，当活的尊严必须要用死的方式的来捍卫的时候，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那么，儿子呢？与这样疯狂的时代狭路相逢已经够不幸的了，难道自己还忍心让他再背上弑父的罪名，一辈子遭受精神的折磨？粱方淇一阵心痛。
别哭了，孩子。爸爸对不起你。
梁远帆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在黑暗里擦干了眼泪，内心平静了点。他突然想起他来的时候还偷偷的叫王佑安弄了几支烟来，就摸出来点上给了父亲。
粱方淇苦笑，关了这么些日子，烟倒是戒了，这样想想，人哪，有时候真的是贱，妻子在耳边唠叨了快三十年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