煨好了药，我从灶膛取出药罐，然后到灶后的碗柜里找出一个瓷碗，打算将中药汤倒入后送到卫生室去。
“换一个，拿这个去！”奶奶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瓷碗，另拿一个土碗递了过来。
这是一个制作粗糙的土碗，虽然也上了一层釉，但表面并不光滑，有许多细小的疙瘩，我拿着都有点硌手。我记得我和母亲到供销社去卖的时候，才一角钱一个。
我很不高兴，因为让我端着这样一个土碗，会被人瞧不起的，那时我已有较强的虚荣心。
而奶奶极为持家，家里的劳动工具旁人是难以借出去的，经她使用的工具哪怕没写名字，她都能凭直觉甄别。有一次，我和奶奶从大旗山劳作回来，在经过大队部时看见我们中队的光棍汉冉万笔手里拿着一把铁锹，冉万笔还哼着小曲呢，在冉万笔和奶奶擦肩而过之时，奶奶盯着他手中的铁锹愣了片刻，突然喝道：“冉万笔，你大白天到我家院子里偷东西？”
“谁、谁偷你家东西？”冉万笔辩解道，但慌张的神色已将他的行为暴露无遗。
奶奶不容分说，上前夺过铁锹，狠狠吐了一泡口水，道：“哼，我家的东西化成灰我都认得，你一天偷偷摸摸的，你就不怕千刀万剐啊！”
奶奶一边骂着一边比着手势，而我当时扛着一捆柴，那冉万笔涨红着脸，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我很不情愿地接过奶奶递过来的土碗，到灶门边倒中药，但药罐太烫了，嘴里“咝”的一声，土碗差点掉在地上。
奶奶见状，忙过来帮我倒药，她那满是老茧的手似乎并不怕烫，左手端着碗，右手握着罐耳，随着药罐的倾斜，深褐色的药液便倒入碗中。
见我嘟起嘴巴不高兴的样子，奶奶并不体会，将一碗药汤递给我，说道：“记得将土碗拿回来啊！”
我一时无语，觉得奶奶太抠门，不就一个土碗么，还那么小心！而我在师父那里从没交一分生活，筷子都没带一双呢！
我没有回答，端着药水出了房门。
到了大队部，吴远山正和师父坐在门边吹牛，当然谈的是张羽仙和她父母的话题。
见我端来了中药，师父忙接过去，吩咐我抱起张羽仙的半截身子，师父向药水中加入一把白糖，用勺子调拌均匀后，再慢慢喂药。
张羽仙还没苏醒，呼吸时急时缓，当勺子碰到她的嘴唇时，她竟能条件反射地张开。为防她的头发被药水粘上，我将她散落额前的长发捋开，一张鹅蛋形的脸庞呈现在我的眼前，而她的额上，竟然有一颗红色的肉痣！
正在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