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后传来低低呜咽着的箫声，悠扬婉转，又如泣如诉。
寻声看去，周康易正面娄浅一的坟墓。细如剥葱的手指紧捏着一只翠绿的玉箫，一阵风来，略略泛黄的树叶从他被微风吹鼓起的长衫旁擦过。
秋日的太阳越发温柔，习习凉风下，听着缠绵的箫声，竟有些起鸡皮疙瘩。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静静的看着他。好像娄浅一就站在供桌后面，微笑着凝视着周康易。
……
一片树叶飘飘悠悠，夹着箫声，缓缓落在舒言肩头。侧脸准备拿下这片叶子，刚伸出的手指，就和姬岚奕抬起的手指碰到了一起。
四目相对。
“嘭。”
舒言心底原本藏得严严实实的烟花，在瞬间全部爆炸。耳边哭诉般的箫声，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给她依靠和安全感的男人。
……
我，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
不可以。
……
箫声戛然而止，一切又好像恢复平静。树枝也静止了，就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
舒言慌乱收起对姬岚奕产生的爱意，故作嫌弃的推开他，“你又皮痒了？”
姬岚奕没有察觉刚才她的掩饰，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舒言这样的嗔怒，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舒言不打算再和姬岚奕纠缠，以免他发现自己的异样。转身背过姬岚奕，看着正给娄浅一上香敬酒，却依旧一言不发的周康易。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大抵如此吧。
舒言知道，悲伤只能自己缓解，别人能给予的最大安慰也只能是陪伴。
抬脚走过去，在他旁边站定，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香。取三根，拜三拜。
一拜，大仇已报，恩怨已了，愿你能放下此生执念。
二拜，周公子对你情深意切，愿你佑他平安顺遂。
三拜，此生遇人不淑，愿你来世得一竹兰谦谦之人，携手一生。
……
舒言将三炷香插在周康易的香旁边，抬头盯着他红肿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该告诉他逝者已安息，还是该劝他放下这段刻骨铭心的情深。
姬岚奕走上前，也拿了三根香拜三拜。插好后，又拿起旁边准备好的酒，到了几杯摆在桌子上。
“最后送她一程吧。”他拿起酒杯，眼神示意舒言，宋卿墨和叶维妮。
见周康易迟迟不肯行动，便亲自拿起剩下的酒杯，想要塞进他的手里。周康易只呆呆地看着墓碑上的刻字，没有接下酒杯，也没有开口说话。
“娄小姐应该不希望看见曾经一个玉树临风，喜欢高谈阔论的周公子，现在失魂落魄，毫无风度的站在她面前吧。”
周康易的喉头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接下酒杯，想要抬头止住泪水，都只是徒劳，豆粒大的眼泪还是顺着瘦削的脸颊打在衣襟前。
“娄小姐，走好。”
姬岚奕带头，众人将杯里的酒洒在案台前。
舒言看了一眼依旧沉浸在悲伤里的周康易，实在不忍心就让他这样离开。开口道：“时间尚早，不如周公子在这陪浅一说会儿话吧，我们在山下等你。”
周康易没有看向舒言，依旧紧盯着娄浅一的墓碑，张了张嘴。
姬岚奕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和以往不同，姬岚奕竟意外的暴露了自己的情绪，轻叹了口气，“山下等你。”
……
下山的路上，舒言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姬岚奕了。之前一直没有时机，现在又是两人单独相处，自然要把这些东西都问个明白。
“你早就知道周康易了？”
“嗯。”姬岚奕规规矩矩的坐着，对舒言的提问一点都不敢马虎，“呃，好像也不算是。其实那次去洛邑，就是为了取证。”
这家伙，竟然知道的那么早！舒言一想到他扮猪吃虎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所以今天，是你和周康易说好的？”
“对，他说要在今天见娄浅一最后一次。”
“我就说，你怎么会赤眉白眼的知道娄浅一的生辰祭。”
“是是是，我家言言最聪明了。”姬岚奕讨好的凑近舒言，拉住她的胳膊撒娇道。
“那你们之间的约定是什么？”舒言任凭姬岚奕抱着，没有拒绝，这让他情绪又高了几分。
“就是这样呀。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就找到我谈判。见完这最后一次，就任我处置。”
……
“言言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舒言迅速回忆了一下，好奇问道：“你刚才，拍周康易的肩膀的时候，为什么叹气了？”
姬岚奕被案件以外忽如其来的提问怔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直勾勾的看着舒言，把她看的浑身不自在。
就在舒言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姬岚奕才缓缓开口回答道：“因为，和最爱之人分别，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