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韩丛苼与项有渊从那里离开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祁姑娘脱离危险之后，随即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一直在观察着茶馆里的动静。
镜中之事，神女无所不知。但当她看见项有渊如此举动之后，心下有所思虑。无所谓错，无所谓对。
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挥了挥手，抹去了镜中的景象。一起身，便开始召唤项有渊了。
彼时，刚刚拉着韩丛苼正要躲过这一众人等的项有渊，突然停下脚步。他知道，神女正急召他。
“阿苼，我施法让你隐身在此，你可以寻一个安静之处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项有渊一边放开他的手，一边加速施法，转眼，韩丛苼便成了一个隐身人，普通凡人无法看见也碰不到他。
韩丛苼当即有些心烦意乱，虽不知为何，但项有渊是他在人间唯一认识的人。可韩丛苼却不是项有渊唯一的……朋友，恐怕连这个程度都没有的……
“你不会失约，对么？”不知为何，他想起了方阔谈与简从厚。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
项有渊一愣，迷蒙的眼中看不清此时的韩丛苼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追问的，但，至少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明确的。
“当然不会。”随着这四个字的结束，项有渊也在原地骤然消失了。这个没有路的胡同里，瞬间安静下来。
没有来人，没有归者，好像整个世间都安静了。
韩丛苼那腾空的手，就这样一直悬在那，抓不住任何东西，也使不上任何力气一般。
想放下，放不下；想拿起，却又拿不起。
这种失落感，好像不是刚刚出现，仿佛由来已久。
而此时，项有渊已以神术回到了神女所召唤之地，在一处院落的门外静静等候。
很快，那巨大的门，开了一道缝。缓缓开启之时，便看见了那道光后的一道倩影。
“项有渊，你可知错？”那从不可估量的高度下，传出的一道质问，是此时此刻的项有渊绝对无法摆脱的。他闻此言时，心中不胜惶恐。
左思右想，也只能是因为适才为那祁姑娘出头之事了。
“回神女大人，有渊知错，有渊不该介入凡人之事，不该擅自做主。”项有渊正要跪下请罪之时，被神女一道法术拦住，随即二人便入了内院之中。
“吾并不认为你的目的有错，可你的方式不对。”神女落座之时，也挥了挥手，让他坐下。
这里的布置，和几十年前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神女坐的位置，手边的茶壶和茶杯，就连……就连曾经师傅坐的位置，也还在那个地方。
这一晃神，项有渊方开始醒悟：“是，神女大人，我知道哪里做错了。”
神女端起茶来，听闻他的悔悟，心中自是宽慰了一二。抿了一口，顿觉这茶叶的味道，好像大不如从前了。放下后，轻叹一声。他不在之后，很多事情，都变了。
“你师傅年少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那嘴角很难得一见的似笑非笑，在项有渊看来，极是特别。
他抬起头，坐在那，几次张了口却又不敢开口。最终，他鼓足了勇气：“神女大人，师傅他……”
“吾知道，他最后的意识，与你交代了一番，就彻底消失了。”神女低眉时，眼角一丝悲痛很难捕捉得到，可是语气里的悲哀，却又那么清晰可见。
逐渐不平稳的呼吸里，带着几分的诧异。为何，为何师傅最后的意识只是交代了那样的事情？便是师傅不说，他也会做到的，不是么？
“为何？”为何，像是项有渊在询问自己，询问先阁主，也像是在询问神女一般。
神女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轻摇了头：“你的问题，吾没法解答。
既然你已知错，下次不再犯即可，回去吧。”
他的徒弟，也是如此重情义的好男儿，但愿不会辜负彼此。
可项有渊沉浸在适才的悲痛之中，他以为，或许再次听见师傅的声音，是因为神女已经找到了可以复活师傅的法子，师傅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是，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师傅还是故去了，无法活过来了。
“神女，我想知道，是否师傅的故去，就像韩丛苼的出现一样，无论改变与否，始终还是会发生的？”项有渊起身时，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痛，那可是陪伴了自己无数时光的师傅啊！
微微蹙起的眉，隐隐带着一丝不悦，她的视线重新落在项有渊身上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曾经执念不肯放下的那个他……
“这样的献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朝乃至很久之前的朝代都有过这样的情况。无论借口是什么，但结果终究是一样的。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诞生的怨灵不再只有怨念，他甚至可以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和你拥有一样的目标。
可不一样的是，如果这一次，你能带着韩丛苼一起，消除他体内的怨念，释放所有的灵魂离开，那么韩丛苼便是新的开始。”神女起身时，缓缓走向了项有渊，那因为过长而拖在地上的白色裙边，拂过地面而发出的阵阵细微声音，在项有渊的耳中却是无比刺耳，甚至带着一丝钻心的痛。
“新的开始，是为了人间，不是为了哪一个人，你可明白？”神女来到他的身边，望着他，却又不仅仅是在看着他，就好像是借着他，在和别人说话一样。
项有渊不禁后退一步，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像曾经的师傅一样冷静呢。
“是，神女大人，我明白了。”不是第一次发现这种献祭了么，那便说明，至少曾经发生的时候，焚苼阁阁主或是其他使者曾经试图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却还是发生了。
足可见，有些事的确是谁都更改不得的，便是神女，也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还是尽快解决韩丛苼身上的问题比较好。
再一退后，就行了一礼：“属下告退！”一个转身之后，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神女，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的。”就在项有渊离开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来到了神女的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看见了他的容貌。
丰神俊朗，坚毅不拔，只是眼中的生气少了些许，浑身也是全是素白的，看着有些渗人。
“是啊，你的徒弟，怎么会差呢……”眼角眉梢留着一丝小小的喜悦，稍纵即逝后，便是无尽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