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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清明时节(七)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005

  如今那伞就在自己触手可及道地方,像是方便屋子的主人随时携带,亦是主人习惯性放的,他倚着门问:“君问,昨天可有人来?”

  他想如果昨日出门所见的女孩是这座房子里的女儿,那这户家人应姓夙沙,而这目前唯一的线索还不是确定的。昨天他走的急,若是想玩调虎离山再简单不过,虎离了应有人入山。

  “有,没有。”吴君问想了想,“我昨天脑袋昏昏沉沉但不至于完全没有意识,我虽没有看见人,但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像是小孩子的声音,应是女孩,她说‘阿茶’。当时下着雨,我本不应该听得如此清晰,但那雨似乎是随着她的声音而落地,就像是被她带来的。我感觉她就在我旁边,不,当时雨的声音很清晰,就像是……是在脑子里下的雨。”

  “她的声音也是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桌上的杜鹃花,上面还沾着些水,青翠欲滴。他想起曾几何时闻到的杜鹃花香,那大概是三年前和穆子苏一起外出,那次的地点很特殊,只是一座山,山上全是杜鹃花,如果不是穆子苏发现山中洞穴,他恐怕不会知道里面还住着人。

  早些年他走过的地方太多了,好多事早已忘了,但那座香得甚至有点熏人的杜鹃花山他永远无法忘怀,他记得似乎也有个人喜欢捧杜鹃,只是捧着。每每想起那些他总会下意识的逃避,总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也问过穆子苏,但或者对此全无所知,倒像是他一个去的杜鹃山。他承认那里很美,美得甚至有点假,那里的花香很浓烈,但他只记得一股淡淡的清香,如今他只能勉强闻到一点点味道,却像是被水洗过的。

  “她的声音就是水,我是说她的声音就是从水里传来的,就像这花一样,藏在水里。”他大早上就被这混合着雨水的花香熏醒了,甘甜中带点血腥,让他不得不怀疑穆枔森又自残。

  穆枔森低垂着眼眸,全然没注意到吴君问掀起他的袖子戳了戳他有些发黑的皮肤,“这也是遗传病?”确认手上确实没伤痕后他狠狠松口气,只是这疑似身体内部散打出的黑色让他有些担心,别又是什么奇怪的病症。

  这次穆枔森也没避着他,当初莫还头留下的痕迹褪去了不少,他自是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嗯。”他收回手,“无碍,过久就好。”

  “她,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吗?”穆枔森低着头,像是要把花看破。

  “没有,她只是不停说着阿茶,像是在找人。”他摆弄杜鹃花瓣,“我还以为是做梦,梦到你来了就醒了,她会是煞气吗?”

  “阿茶……”

  吴君问一阵莫名,从刽子坞出来也不过几天,他发现穆枔森越来越沉闷了,就像这里的雨一样,说来就来。他伸手触碰穆枔森紧皱的眉,后者显然没察觉到他的动作,他从没见过穆枔森这般专心致志,这时候恐怕拿刀子捅他也能轻松成功。他以前总是看穆枔森专心致志的做某件事,修剪多余枝条、煮茶,亦是陪过路上门讨茶水喝的人说笑,无一不认真到极致,可像现在这般旁若无人倒是第一次见,因为他的旁若无人是痛苦的。

  他无法知道穆枔森过去的经历,甚至不知道他在川乌的这段时间遇见过什么人什么事,如果只是寻常煞气倒还好,可像现在这样迷茫、痛苦、不知所措让他揪心。他一直觉得穆枔森就像一滩清水,轻而易举的化解眼前事,留下一滴水又是风平浪静,然而现在这滴水在蒸发,他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他不知道该安慰那道伤口。

  水看似平静,能包容所有,可也让伤口无处显,因为它们融合了,如胶似漆。

  他觉得穆枔森就是水一样的男人,温和、平静,或许落入一滴鲜血进去也会很快被稀释,然而当落入的血多了,就会破坏水的清澈,而混了血的水想要回到最初,岂非要把自己抽干不可?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他害怕。不管是之前的装醉也好,还是现在的阿茶也罢,只要他还是穆枔森,他就不会让更多的血叨扰水的平静。

  而身为“水”的穆枔森被他摸得一脸无奈,不知何时吴君问的手已捧着穆枔森下颚随手乱摸。许是察觉到自己失礼的吴君问终于松开手,却趁机抓住对方的手笑道:“森哥,水境没动静,虽不能确认飞刀剑的具体位置,可也能确认飞刀剑还在此地。煞气也好,人也罢,藏东西总得找个自己熟悉的地方放,能隐去飞刀剑踪迹也非等闲之辈,隐匿在陌生环境里想来也非易事,至少会引来旁人注意。以这家人的奇怪肯留我们居住并非好客,这些天也一直冷冷清清,不问候不索钱可能另有所图,在此我们肯定问不出苦酒镇近来发生的奇怪的事,不如出去看看,再精密的算盘也会有瑕疵,我想苦酒镇的居民就是这瑕疵,顺藤摸瓜,总能摸到点什么。”

  他不能再放任穆枔森留在这里,沉默久了会发霉的,或许出去走走就能除去他心底的阴霾,至少不要再这么愁眉苦脸,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淡如水的穆枔森,他看着难受。

  吴君问说的这些他又何尝没有想过,不过他大部分精力都在那首童谣在,选择性忽略这些,那首童谣仿佛是他心底里的墙,阻隔着不让他去碰。

  唯恐穆枔森又沉默几个时辰,他索性直接将其拽起来,“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就当是出去走走,我们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看看这个小镇,说不定还能买到些心怡玩意。今天好不容易没下雨,我……我又大病初愈,就当是和我出去散散心。”他着实厚着脸皮说自己大病初愈,没办法,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不是办法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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