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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清明时节(五)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025

  不太小的雨洗涤着这个镇子,伞成了他们唯一的屏障,隔去淅淅沥沥。

  镇子不大,绕了几条街后终回到巷子,如他们之前来一样的安静,只是还残留一些未来得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脚印。一路上不曾言语,仿佛穆枔森突然把他关起来只是一场闹剧,而他撬门而出也是顺其自然,索性不把眼前的异样当回事。

  巷子深处的门留了个缝,似是主人家猜到他们会外出特意留的,果真贴心。

  许是上次进门所见之物给他留下后遗症,他这次特意躲到穆枔森身后,后者毫不介意的收起伞放置在空无一人的椅子上,水顺着伞面流至木质椅子上又落到地上,发出“嘀嗒”的声音……

  穆枔森修长的食指顺着伞面一直抚摸到伞骨,像对待少女肌肤那样轻柔。他的手本就冰凉,这会儿碰上了更彻骨的寒,一时竟忘了抽手。伞的质感熟悉,像是他以前碰过同样的事物。

  吴君问像主人家借来这把伞骨不同于竹制的时候就觉蹊跷,这会儿穆枔森倒是摸上瘾了。除了无人,屋子的陈设与之前无异,甚至连灯油的数量都差不多,时间好像在这里停留了,就连身旁的穆枔森也停留了。他不安的挠对方贴在脸上的发丝,好确认对方确实没被冰封。

  穆枔森微微挑眉,缓慢收回手,见他不作为,吴君问催促道:“森哥,我们回去吧。”这里让他感到不舒服,像是被盯上了一样,可这里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想要藏身于此何其难。

  回到小屋后,穆枔森依旧一言不发,任由身上之水滴落在地,还是吴君问提醒他换下湿衣服。中途,吴君问瞧见他腹上的已经结疤的伤口,已不见当初的狰狞,但他可不信穆枔森口中的擦破皮,除此之外,他发现他手腕上多了条伤痕,看上去不浅。而穆枔森则看着他捣鼓采摘回来的草药,经过几天的沉闷多数已经焉了,但吴君问还是乐此不疲的捣烂它们,用一块布包起来,最终敷在他手上。

  他还没回过神伤口就已经被吴君问三两下处理好了,回头还不忘责怪道:“受伤了还往雨里站,以后破伤风有你好受的。”

  他出去一个时辰不到,却感觉恍如隔世,周围的一切逐渐与他无关,亦或者他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外人。难得吴君问没有十万个为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他身边,整理湿透的衣服,他微微失神,也不知是否因为光的缘故,他的眼前逐步模糊,最终只剩下吴君问影影绰绰的轮廓。而后者不解风情的越走越远,似是出门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身边一阵躁动,似是什么东西缠上他。

  外头已天光大亮,终不见淋漓大雨。也许天气能决定一个人的心情好坏,他显然没昨天那么沉闷了,然而身边双手搭在他身上的吴君问成了新的疑惑。吴君问紧紧搂着他,他费了半天劲才挪下床,而床上的吴君问裹着被子瑟瑟发抖,满脸通红,想是昨天被衣服给他又在雨里漂泊许久,害的。

  他大概知道吴君问发烧了,而失去知觉的他本身是个大冰棍,天然的降温良药。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除了发烧,他脸色有些黑沉,干颜在身的他自不会被煞气缠绕,可进了水的煞气就未必了。

  吴君问还在拽着他,他索性把剩余的衣服都给他套上,只留下一件单衣,而后再把他裹进被子里。

  想来可笑,他在外头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雨都无碍,反倒是吴君问这个持伞之人大病一场。但他怎么也笑不出来,昨夜莫非莫还头发作他昏昏沉沉的就睡了,今日虽能明物,可嗅觉却不太好使,偌大一盆花放在他前面都没发现。

  他们拿了别人的伞,自是要付出代价,只是他没想到代价会是鲜红似血的杜鹃花。盆子里有水,花是被摘下来插进去的,除了盆边缘一圈绿叶皆是鲜红,屋子里没有其他可供摆设的地方,所以它很好的屹立在桌上。这花枝新鲜得像是刚摘下的,昨夜还不见花,今日所见应当有人来此,而他竟没被惊醒!

  他推开门,好让光照到它们。他已经冰冷,不能再让它们凉快了。

  而当他走出门后,迎面而来一个老太太,他发誓不是初来此见到的那个,那女人与他匆忙对视后便匆忙离开。穆枔森想了想,转身又合上门,他虽不能行医救治,抓个风寒药还是没问题的。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就有人自身后叫住他——

  “你过去一趟。”

  这前不见主后不见事的交换着实让人脑袋发麻,更别提说话的是一个声音颤颤巍巍的少女,至少身段看起来像是少女,只是她瘦得有些过份,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病态感,身体薄得像纸一样。她低着头,似是看他,又像是等待他回答,唯独不肯与他对视。他隐约觉得眼前的“少女”和他差不多大小,只是她偷摸跟在身后不发出声音着实骇人。

  他下意识的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这里太闷沉了,就像那些水积在一起无法泄露一样。

  “你能记住我的名字吗?”

  穆枔森认真的想了想,“能。”他要记的东西太多了,有时候他真害怕会忘。

  她不安的左右观望,像是确定无人后才缓缓说:“夙沙哑禾。”

  穆枔森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而后者再没说话,低着头走在他面前,带路。他本可以不去,可在此白吃白喝白住那么久,也该做个了结了。

  夙沙哑禾把他带到那间燃着蜡烛的屋子,即使是白天也没有熄灭的意思,而在他见进门的那一刻,身后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昨夜放置在此的伞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老人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两人抽着草烟,男人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不耐烦的看着他。

  那日这两人都是出现的,但现在比之前冷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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