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吴君沉默了，他静静的看着穆枔森忙里忙外，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刚才亲如母子的两人俨然只剩下穆枔森。许是他入事太认真，以至于女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问穆枔森也只是摇摇头，他直觉穆枔森有事瞒着他，可他更知道穆枔森想瞒的事杀了他他也不会说。
两难之下，他索性趴在桌子上，反正刚才穆枔森擦干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穆枔森灰头土脸的端着两盏茶出来，他把其中一杯推给吴君问，“喝茶。”
“她是不是不存在？”吴君问难得认真的问。
穆枔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静静的喝茶。他刚才用精魄试过了，水不会太烫，不用担心烫破嘴皮露出破绽。
“其实你早就知道的，她是个死人，刚才的只是它的煞气。”见穆枔森不说话，他继续说：“这个茶壶是那个女孩的。”
“嗯。”他缓缓开口，“它只会有一个主人，飞刀剑不在这里。”
“什么时候的事？”见大哥不说，他也不多问，索性变其道。
穆枔森把近乎碎裂的水境放在桌子上，不仔细观察，或许发现不了裂缝中的血痕，他淡淡的说：“水境拥有主人的血、精魄，除非遇到远超它本身的力量，否则不会碎裂。”他没有告诉吴君问，主人的虚弱也会导致水境碎裂，只是他不相信就此而已。
莫还头几乎无解，但也不能瞬间致命，而它消耗的也不是精魄，多多少少会影响水境，但绝达不到碎裂的程度。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要时刻守在吴君问身边。
“所以，刚才那个女人能随意变幻成普通人的模样，更有可能随时出现在我们身边？”他扭头看了看，“不会又藏起来了吧？”
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因为常山而兴奋，在这里遇到的都是他没有见过的，就刚才那个女人，如果不是她自己说，他是无法察觉她是煞气的。他得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看来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司祭还有很多东西要了解，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为他们同类了。
“她已经走了，能凭借本身出现那么久，已经很强了。”以免吴君问再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索性一次性回答，“我以前告诉过你，煞气出现会借助事物现身，相比起人，植物或器物更简单些。人一般不会被煞气侵入，即使是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精魄，而精魄本身就是一道完美的屏障。煞气与人之间可以通过器物的触碰交流，你刚才能看到她或者说能听到她的故事，是因为你知道她的名字，名字也是能建起交流的桥梁，当然，交流是相互的，你没有触碰茶具却能听到她说话，说明她愿意让你听到。”
吴君问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那些都是真的？”
他明白吴君问想说什么，但他什么也不能说，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消化。果不其然，吴君问有些哀伤，本该幸福的一家三口，却因为一场横祸了去所有。
“煞气生于念想，死于念想，人一生都没有执念，那死后会直接化为乌有。”穆枔森幽幽的说：“当所有人都忘记煞气的主人时，那这煞气即使再强烈也会消散。”
此时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安慰，当初他独自面对这些，后来也没像其他司祭一样带新人，如果是穆子苏在的话，她估计会豪迈的安抚新人，毕竟这事她常干。
吴君问神情呆滞的看着眼前的茶壶，如果他当时靠近一点，就能触碰到她的人生。明明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女人，甚至比他那些七亲八戚有韵味，几刻钟前还说要煮饭给他们吃，然而却只是煞气一场梦。
再看门外的美景，却是格外的凄凉。他忽然明白老父亲让他练字先练心的原因，都无法安静的思考一件事，又何谈认真的做一件事？
穆枔森自是不知吴君问的这些蜕变，他只见吴君问默默的盯着茶碗发呆，颇有坐如钟的姿态。他难得打搅他一次，自要做到十足的把握敲桌子吵醒他，“君问，该走了。”
按照他们此行的目的，常山没有了飞刀剑，他们自然也该离开，只是少了水境的辅助，离开这里更麻烦了些。
吴君问诧异的看着他，“百里霜应该死了好多年，她还会回这里，说明这是她的家，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看起来还是那些新？那女孩的茶壶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的女人去哪儿了？她以煞气的形态出现了那么久，心中的执念一定很强，古山龙已经死了，可它的女儿呢？”
“森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煞气，可你还是选择给她走，是因为知道她有事要对你说吗？你那么厉害，应该知道她的女儿死了没？“他就像一个发疯的孩子，好似在质问自己的玩偶为什么坏了？
他该怎么跟他说，这个村庄也死了很多年？
话到嘴边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吴君问说的都没错，而这里的崭新只是他看不到罢了。
“你说过，干颜在身，煞气勿扰。“
穆枔森微微一愣，就在不久前他给吴君问戴上两段干颜，其中沾染血渍的一条藏在他袖子里，而他确实通过茶壶与她建起交流的桥梁。
许是察觉到自己被骗了，他有点委屈，可他无能为力。他不能告诉他干颜粘上血迹后就会失效，他更不可能暴露自己的伤，不管是脖子上的还是腰上的。
“是的，所以君问要一直戴着，我那条也不知道丢哪了。”他故作轻松的说：“回去后再找他们拿。君问，百里霜是她的名字吗？”
面对穆枔森的瞎扯他也没怀疑，只是认真的想了想，“嗯，是白百柏告诉我的，她说她认识一个女孩，叫百里霜，过几天就会来找她玩。”他无奈的捞捞头，也不知道那白姑娘怎么样了？
“姓百里，名霜，字乙香。”
每说一个字，他就在一旁的木板上刻字。当然，刀是白百柏给吴君问的，不知何时，竟掉落在这地上。
完工之后，吴君问直觉新奇，“这是……”
“人死后总该有块墓碑，活着的人至少知道墓碑上刻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