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艳阳高照，林木的一颗心却像是坠到冰渊深处，寒冷刺骨。
穆饶笑得灿烂，林木却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林木勉强笑笑，只觉疲惫万分，他说：“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回到他们的小屋，那个唯一让他有安全感的地方。
“好。”穆饶笑着应声。
“搬回来住。”林木又说。
“嗯。”穆饶点头，画展在即，他是该多陪陪林木。
这天夜里，林木做了个梦，梦里漫天繁星，寒夜彻骨，孤身一人。
在那个地方，无论他怎么叫喊都发不出半点声响，他怕极了。
从梦中惊醒的林木半靠在床头，借着窗外月光，看着穆饶的侧脸发神。
清冷的光线照亮他脸上棱角，黑长浓密的睫毛轻垂，嘴微微张着，头发散乱慵懒的贴服在脸上，整个人柔软而又温暖。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却是一群人的事情。林木苦笑，伸手拥住他。
这一夜，再难眠。
因着赶上中元节，第二日一早二人就坐着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了h市，林木买了菊花，去了墓地，穆饶跟在他身边。
每一年的清明节林木都会回来一趟，在一起后每一次回，穆饶都会陪在他的身旁。
说是坟，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包。
当年林木父亲得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在医院度过最后一段时间，临走的时候嘱咐把他的骨灰抛洒进江河之中，天地广阔，他不想独居一隅，在阴暗的角落腐朽，最后化作一捧黄土。
这座坟是夏暖后修的，里面埋了一些林父生前穿过的衣服，现如今，只怕也成了黄土。
不过，终归给还活在世间的人留了个念想。
林木每年都会回来祭拜，坐上一上午，说些细碎的话，穆饶就站在他身边陪着，听着他絮叨。
说是修坟，其实也就是拔拔荒草，理理墓碑上的尘土，放上一捧菊花。
下山的路上，林木沉默了，直到快坐上车，才闷闷的和穆饶说了一句话。
他说，父亲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人，他不想叫父亲感觉太孤独。
穆饶何尝不知道，这个小家伙最怕的，也是孤独。
在偌大的世界上，孤身一人，空空荡荡，四野再无挂心之事……这是对他来说最可怕的事情，可能对所有人来说都是。
他需要安全感，同时也享受被需要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林木望着窗外发呆，想象着以后没有穆饶的日子，脑海中一片空白。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道路宽阔，没有拥挤的车子，如注的人流，没有嘈杂喧嚣，亦没有人声鼎沸，安宁祥和。
小城镇有小城镇的秀丽，大城市有大城市的恢弘，天地广阔，各有奇色。
车子途经小镇，向一处小村庄行去，视线突然受阻，道路两旁皆是一人高的玉米，青葱翠绿生机勃勃。
“和我回家吧。”穆饶说。
林木笑：“好啊，上次去你家，还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他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爷爷奶奶早已搬到了他所在的城市，这边的老房子也没人打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人。
再者，他也想去穆饶生活的地方看看，或许是抱了点别的心思，也没人能说的准。
车子又行过一段，穆饶看着渐近的房子，他说，“快到了。”
林木心情低落，在车上没怎么说话，这是以往每次祭拜都没发生过的事情，穆饶想哄哄他，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始。
车子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院里老两口正摘着蘑菇说着话，见家门口停了辆陌生的车子，都有些疑惑，直到见穆饶从车上下来，这才激动地走上前。
“回来啦？”先说话的是穆饶的母亲，姓钱，名淑芬，是八十年代惯常起名的套路。
“嗯，妈您挪挪，我把车停进来。”穆饶站在车前喊。
“哎好好好。”接话的是穆舒，满脸笑容，放下手中的蘑菇叨咕着:“怎么突然有时间回来了？”
林木下车，“我去帮叔叔阿姨忙，你等着把车倒进院里。”
“要不我去吧，钥匙给你。”穆饶挑眉笑，“刚来我家就让你干活，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林木已经向着院里走去，穆饶只好坐回驾驶室。
“是要把这个挪走吗？”林木拎起面前装着蘑菇的桶询问。
“放那儿就行，”钱淑芬指着窗户下，笑的慈祥，“哎呦，这娃子长得可真俊。”
她这么一说倒是叫林木不好意思了，微微笑着，也不好多说，埋头干活。
倒是钱淑芬，被穆舒用胳膊拐了一下。
“哎呦，你个老头子干嘛？”
“快点，没看儿子还等着呢！”穆舒低斥，声音却也是带着笑意的。
二老就这么一个儿子，穆饶工作忙不能经常回家，见着了自然是什么都好。
三下五除二几桶蘑菇就被挪到了房檐下，穆饶把车子稳稳当当停在院里，开始从车上往下拿东西。
穆饶在动车上就联系了租车公司，先租了一辆车送林木去郊外的墓园，下午回来的路上，采购新鲜水果和一些营养品。
二老在家其实什么也不缺，穆饶每个月都会向家里打一笔钱，二老这些年也没闲着，所以有不少积蓄。
穆饶知道，但每次回来还是会给二人买些吃的东西，再带着二老买上几身衣服。
老人们向来节省惯了，就是买了也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的，每次买东西，穆饶都得绞尽脑汁哄着，二老才能用。
他能够陪在二老身边的时间不多，所以每次回家无论买多少东西，都觉得少。
可他买多少东西，在二老心里，都不如在家多待两天来的实在。
林木上前去帮忙，穆饶拿了个小盒子塞到了他手里，压低了声音，“一会儿把这个给我妈送去，就说是你买的。”
“这是？”林木疑惑。
“一个金镯子，我妈就喜欢这些能存住的东西，”
穆饶又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小盒，还瞥了一眼身后，见老爹正和老妈说着什么，稍稍放下心，“这个是给老头子的，一块表。”
林木呆呆的接过两个盒子，看着他。
“可别穿帮了啊。”穆饶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