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没多想，当即做了决定。
签完字后，林父被推进了手术室。
他们在门外等了一夜，中途谭一波和于钦打来过电话，江楚燃可以清晰听到电话那头队员们挤在一块的喘气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笼统地说一声让他们不要担心，好好守好每一班岗位。
凌晨三点，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温煜疲倦地踱步出来，眉眼低垂，略过已经在凳子上昏昏欲睡的江楚燃，他拍了拍林颂的肩膀，示意他到一旁。
林父的手术很成功，不过遗憾的是出血有段时间了，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人又上了年纪，能不能醒过来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林颂很感谢他，等在手术室外他想了很多，不管结果怎样，他已经尽力了，他会欣然接受结果的。
林父被推了出来，紧接着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林颂跟着过去了。
温煜脱了口罩帽子坐到江楚燃身边，将他摇摇欲坠的脑袋靠到自己的肩膀上，陪着他坐了一会。
凌晨五点，林颂远在外地的家人连夜赶了过来，几个人围在一块，抽泣声在空旷的过道里回荡。
江楚燃倏地醒了，打了一个哈欠，定睛往身边寻找，但他没有寻找到意想之中的人，他只看到温煜用手掌半撑着脑袋坐在身边。也不知道他睡没睡着，身体依旧保持直挺挺的端坐样。
他缓缓凑过去，就着走廊里微弱的光线试图看清他的脸。
“醒了？”温煜清淡的嗓音传来，他半眯着眼转过头来，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油光。
江楚燃愣在原地，他的脸快凑到温煜跟前了，两人脸对脸，彼此的呼吸声清晰明朗。
他反应过来，从位置上站起来，惊呼出声，“呀，我竟然睡着了。”
“林颂的家人都来了，没你什么事了，陪我坐会。”温煜拉住江楚燃的手臂，将他拉回自己身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叹出一口气，“好累。”
这些日子以来，江楚燃是真觉得医生这个职业非常辛苦，没日没夜地工作，只需要一个电话，便要随叫随到，奉献了自己的所有。
说好听点他这是在为人民服务，说通俗点这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走廊尽头的灯火忽明忽暗，几只小飞虫扑棱着翅膀在周围盘旋，凌晨的走廊没什么人，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走道里回响。
温煜蹙起了眉心，紧闭的双眼在微光下颤动。
过了一会，没声音了。
温煜却睁开了眼，目光呆呆地看着江楚燃，深呼吸之后他摸了摸江楚燃的头顶，“陪我回家。”
他真的累了，只想躺在家里柔软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
江楚燃点点头，搀着温煜的手臂去了病区值班室，等他换好衣服，又和他去了停车场。
远远望去，一辆令江楚燃感觉莫名熟悉的红色超跑特别显眼。
他脚步顿了顿，思绪定了两秒之后，才想起这车就是那天温煜和那个女人一起乘坐的车。
那个女人也在这里吗？
他用余光瞥向温煜，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带着江楚燃往红色超跑慢慢走去，在距离车子半米的地方，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伸手往裤子口袋里掏了掏，片刻后掏出一串车钥匙扔给他，“你来开车。”
啊？江楚燃吃惊，女人把车子给他开了？这不禁更让他怀疑起两个人的关系。
江楚燃原来的身体活了二十多年硬是没将驾照给考出来，这是要让他无证驾驶？
江楚燃吞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低语，“我不会。”
“你说什么？”温煜眉眼一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叶知许有七年的驾龄，以前他就说过，就算忘记了一切摸到车子他本能地就会开，那熟悉的感觉是印在骨子里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忘记的。
而现在，他竟然说不会开？
难道印在骨子里的东西这么容易就会忘记的吗？
“我……我忘记了……”江楚燃心虚地垂下脑袋，手指在车钥匙上轻轻摩挲。
温煜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他手里重新拿回钥匙，“知许，你仔细想想，你还记得点什么？”
温煜的话语间透露着无奈，拖着疲惫的身躯坐上驾驶位，江楚燃心里顿生愧疚，可是他又帮不上忙，只能紧紧攥紧了拳头，默默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温煜发动引擎，轿跑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向医院外驶去，路上好几辆跟在后面的车子不满地按着喇叭，更甚者几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将头伸出车窗，冲着他们的车骂骂咧咧，温煜没理他们，依旧以自己的节奏开车。
只有江楚燃，不安地一个劲冲外头张望，冷不丁碰上男人劈头盖脸骂过来的龌龊话语，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温煜伸手将他探出去的头拉回来，转头就关上了窗户。
“不要听。”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争吵，现在他没那个精力。
过了前面的路口就上高架了，红灯间隙温煜用手指揉了揉眼角。
“要不还是我来开吧？”也不知怎么的，江楚燃看着他这副摸样，竟忍不住主动提议，他可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温煜歪过头，眉眼微微上挑，“你说真的？”
“嗯。”江楚燃不假思索地点头。
“好。”温煜靠边停车，将驾驶位让给他。
江楚燃摸上方向盘，指尖在真皮材质上游走，心里对自己说，你可以的。
他做好了准备，依着温煜方才的模样发动引擎，脚尖踏上油门。
跑车的动力比一般的车都来的猛烈，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轰鸣声，车子不受控制地疾驰而去。
江楚燃心里慌得一逼，僵直了身体，不敢一丝懈怠，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他的额角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途径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好几辆车争先恐后地超车，江楚燃来不及反应，车头直直地撞上前方一辆马自达轿车，“嘭”地一声在还未热闹起来的街道上显得特别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