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城市,有一座巨大的,巨大的摩天轮,跨过穿城市而过的河流,以舒展的姿势站立着,在夜里有灯,从那巨大的摩天轮四周弥散开来,五颜六色像烟花,开在清冷的河流之上。那河水,便幽幽地消散了夏日的燥热。我曾坐船沿河而下,它颠簸,漂泊,最后奔向大海。
那座摩天轮是我仰望许久的,却从没有坐过,隐约记得许多人给过我承诺,那些承诺堆积的厚厚的,最早,可追溯至两年以前,彼时摩天轮还只是个美丽而梦幻的计划。但这么久了,却从没有人真正带我来过。
五十块钱的票不多不少,似乎也并不是任何人都愿意为此掏腰包。
他去买了票,然后牵着我的手走进宽大而舒适的包厢,我们缓缓升空。城市的早晨,晴朗而安静,河流舒适地铺展着,空气里,弥散着绿意。那些绿在沉默里沉淀着,像永不完结的梦,无休止地与你缠绵不去。他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地微笑,笑起来很好看,妖物一样,唇角,有细碎的阳光。
在这种静默里,我的视野开阔起来,我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全貌,一瞬间我似乎觉得自己实现了自己单薄无知的梦想,我真的,将自己轻而易举,悬挂在了这城市的高空。当那我们随着那巨大的圆形支架升到最高空的时候,他毫无预警地凑过来,然后以一种决绝的姿势,吻上了我的唇,那是一种柔软的触感,柔软如玫瑰花瓣,但他又迅速撤离了,淡漠的眼神让我无法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我继续注视我的河流。他却突然说:“我想要一个人,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白而尖锐,我在就是在这刹那间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占有欲强的可怕。
但我在那个时候的确没有意识到他的可怕,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在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如深陷泥沼的动物,被那感情牵扯地,不能自拔。这个男人是一种毒药,就像端木的小说里写的那样,是一种,锦绣如花的毒药。
我们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一起了,那么出乎意料,那么顺理成章。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只是在逃,逃避一种孤独的怕人的状态,所以我们急需另一个人的体温,将自己隐匿起来,躲藏这种凛冽的孤独感。
这些日子我没有去训练,日子淡淡,他也没有去。期间爸爸来过一次,他敲门,我开门便看见他,站在门口,迟疑,矛盾。我离他半米,麻木地看着他。我想笑,但是笑不出。爸爸眼睛里有潦草的疼痛和不舍,我不知道那些感情来自于哪,但我听见他说:“那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哦?所以你特意来教育我?”我冷冷地迎上他的眼眸。但随即我就后悔了,我是个心软的人,我始终爱他,不愿轻易伤他的心。
“晗晗。你们,过得还好吧。”
他的话问的可笑,但除了这句话,连我也想不出,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但我的目光明显柔软了,我说:“还好。”
“晗晗,妈妈在吗?”
“不在,她要赚钱,她很忙,你要是找她就去店里看看,别来这里。”我突然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了头,狠狠地,疼痛地抛下这句话。
“晗晗。”
“我觉得不舒服,我先进去了,你不是很忙吗,快走吧。”说完我逃命似的转身,然后,狠狠地将门关上,泪水,顷刻间决堤,肆意流淌。
我尽量平静地坐下,读书,画画,安静地与世无涉,只是阳光刺疼了眼睛,心里,暗自汹涌。
支离破碎的片段涌上来,是关于有着许多阳光的日子,爸爸带我去爬山,很高的山,在秋天骄傲地站立着,直逼蓝天,漫山断伤的草茎,漫天柔软的落霞。
爸爸是个不安分的男人,浪漫,而崇尚自由。我突然就在想,如果今天是和他一起坐摩天轮该有多好。
妈妈很晚才回来,我并没有告诉她这段小小的插曲,她在床上睡得很熟。我一个人,在狭小的黑暗的厨房煮泡面。一边,发短信给子飞:“你在干什么?”
回复的很快:“看书。”
“什么书?”
“魔术。”
“好看吗?”
“很无趣。”
片刻又问他:“子飞你在干嘛?”
“喂鱼。”
“你养鱼?”
“很多。”
“有趣吗?”
“很无聊,但是它们也要生存,大家都不容易。”
我对这样的对白也感到无趣。所以捧了面,躲到我的床上去。我的手机屏幕,却亮了。是他。
“这两天感觉很累,脚很痛。感情上也觉得很无力。”
“不怕,我疼你。”
这是我回给他的句子,连我自己都不信。
“呵呵。”他说。
显然,他也不信。他是个聪明冷漠的男人,不会轻易沉溺于感情的漩涡,何况,是这种突发的,微不足道的感情。我于是觉得有必要对这样一个孤独的男人吐露实情,所以写了条短信给他,拇指轻轻一按,提示:发送成功。
提示:新信息!
打开:其实,我不相信感情。
有趣么?我们竟然对彼此,发送了一一摸一样的句子。
于是又是默契地回复彼此:呵呵。
这多么讽刺。两个不相信感情的人,在这个浪漫而薄情的城市,上演一出话剧,有关于爱情,但,绝不是喜剧。
其实直到现在,我还是会在空白的时间思考天空那一吻的动机,也始终,琢磨不透他那话里的含义。
但是却有人说在摩天轮上的亲吻便是承诺,承诺的,是幸福,可是这些幸福,宋子飞,你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