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交易
天国一号房。
不知道什么时候，钱俊宇从这里搬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里又变得空荡荡的。只有无边的寂寞陪伴着它的主人。
“为什么？”尹霏坐在沙发上，凝视着正为她倒茶的刘天祺，“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参加手术？他也是你的哥哥啊。”
“我不是不参加……”刘天祺不敢正视尹霏受伤的眼眸，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到自己的骨髓竟然会合适，毕竟这种机率是及其渺茫的。“我只是想等这一赛季结束之后……”
“什么？”
“做了手术就不能参加篮球赛季了不是吗？”刘天祺叹气，她果然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情况，“达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这一赛季对我们很重要，我不能不参加，所以……”
尹霏打断道：“可是，现在赛季还没有开始，我知道手术会让你短时间内不能打篮球，可成在哥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半年之多的时间……”说到后来，她有些哽咽。
害怕，尹霏是真的害怕，家人对她的意义真的很大，特别是尹成在就等于是给予了她另一个生命，她真的很害怕就这么失去尹成在，他是她唯一的哥哥啊。
刘天祺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抹去她的眼泪，只是这样看着她，看着这个女孩提出任性地要求，任性地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以做些什么，答应？他还没有这么快做出决定，毕竟城良田对他的意义也是很大的，这个承诺的意义更是被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才会一直都带着这个绿色耳钉。
“求求你……”尹霏带着哭腔地说道，“求求你，救救他，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她的眼眶红红的，几近哀求的眼神直直地看着自己。瘦小的肩膀是那么地脆弱，那么地无助。刘天祺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雨夜里哭泣的女孩，那个说自己无处可归的女孩。
他想，就算不是兄妹，他也会将她带回去的吧？因为正是这样的尹静稀，让自己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去保护她，想要去守护她，应尽自己的一生，或许，一生还不够。
刘天祺紧紧地抱住了她，在熟悉的怀抱里，尹霏哭得更加厉害了，这些天以来，她面对着公司里的董事，面对着哥哥的病情，面对着来自媒体的压力，还有自己感情上的迷茫，她是真的真的很累，真的真的很痛，连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她快要崩溃了。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因为她必须成熟起来。
可是，在这个人的面前，不管自己变得多么坚强，都会在瞬间被击溃，在他的面前，自己好像永远都没有办法保留那张所谓的坚强的面具。
“嫁给我。”刘天祺突然在她的耳边呢喃，尹霏一颤，他又重复了一遍，“嫁给我，我就捐赠骨髓。”
“你在说什么？”尹霏急忙推开他，“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吗？”刘天祺避开眼神，“只要你嫁给我，我就救尹成在。”
尹霏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忽然想到了潘昊，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潘昊，那个在黑夜里紧紧拥抱她，那个总是用哀伤的眼眸看着她的男人。
“我……”
“我们不是兄妹……”刘天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五年之前，命运夺走了你的选择权，现在我把它重新交到你的手中，是我还是潘昊？”
选择权？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平等的选择，而是一种威胁。
第一次，她觉得原来阳光的刘天祺也可以这么卑鄙，她又再次陷入了无力中。
“不需要现在就给出答案，我给你时间，想好了告诉我。”
虽然内心很是焦急，可他始终不忍心给她太多的压迫，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可能会伤害到她，可是刘天祺知道，自己更加不想失去她，所以就算是卑鄙，他也无所谓了。
从天国一号房走出，尹霏迷茫地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雨欲下未下，云朵变成黯淡的灰色，仿佛和她的心一样，正演奏着一首悲伤的歌曲。
来到医院，这是她第二次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在看到如此苍白的尹成在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失去坚强的面具。
尹霏看上去变得坚强了，可实际上，她永远都是那个充满着悲伤的尹静稀，不管什么时候，内在的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走进病房的时候，尹成在正在睡觉，确切地说是昏睡。医生刚刚从他的病房里走出去，戴长宏说不久之前这里又进行了一场急救，这样的状况一天至少会上演一次，有时还会重复。尹成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他的发病速度比当初的尹静马快很多，恐怕没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曾经，那张脸永远带着威严，永远挂着霸气，还有对自己的宠溺，可是现在就只是剩下单调的苍白了，尹霏心疼。
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别这样，成在肯定不希望你那么伤心，尤其是为了他。”戴长宏拍拍尹霏的头，就像曾经的尹成在一样。
她努力地仰着脸孔，不让眼泪往下流。
有些答案已经出来了，她必须快点作出决定，因为尹成在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而她自己也不能再等待了，这样的生活，每天都生活在害怕失去哥哥的恐惧里，她会真的崩溃的。
走出医院，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周围的人有些认出了她，不免指指点点。她无心关注这些，她有了决定，可是……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曾经住过的地方——潘昊的家。
她不是有心走到这里的，可是她的心里确实是满满的潘昊。
门是虚掩着的，尹霏按了门铃，可是没有人回答，可能是还在工作没有回来吧。她走进去，屋内的昏暗令她突然无法适应，空气里飘散着难闻的酒精味。
走进客厅的那一刹那，她知道自己错了，潘昊没有去工作，或许自从他们回来之后，他就没有出过门，一直，一直坐在客厅里，用酒精麻痹着自己。
玻璃茶几上堆着如山一般的啤酒瓶，他昏睡在沙发上，眉头紧皱着。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别离开我，别离开我，霏儿。”
尹霏哭了，又一次哭了，她真的好坏，竟然让一个这么深爱她的人如此痛苦，而这几天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昊，昊……”她跪在他的身边，指尖抚摸过有些微烫的脸颊，“对不起，对不起……”
“霏儿，霏儿？”沙发上的人也回应着她，但却只是梦呓。
尹霏去洗手间拿来了冰水浸泡过的毛巾，轻轻敷在他的额头。现在的潘昊就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根本没有能力自己去愈合伤口，尹霏熬了杯解酒茶，给他灌下。
这些天，他肯定没有好好的吃东西。尹霏收拾了客厅，酒瓶的数量甚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胃是怎么忍受这种虐待的，或许是因为他的心已经死了吧，已经遍体鳞伤，连什么是痛，什么是难受都不知道了。
尹霏在厨房里熬着粥，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纵然再怎么内疚，再怎么心疼，现在的她，还有未来的她都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补偿他了。
“你回来了？”
不知何时，他醒了，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沙哑的声音让任何人听了都忍不住皱眉，心疼。
“恩……”
尹霏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别离开我了，好吗？”他小声地乞求着，“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尹霏心虚地避开了这个话题，“那边的锅子上还有解酒茶，你多喝点，不然胃会难受的。”
“只有你离开我，才会难受，难受得想去死了。”
“别胡说！”她稍稍抬高了音量。
“真的。”他在她的颈间留下细细碎碎的吻，“回来好吗？”
“我住在朱怡婷那里，方便处理公事。”
“呵呵……”他轻点她的鼻尖，“还公事呢？你会吗？交给我吧，我擅长这些。”
尹霏想了很久，忧郁了很久，他的温度从肌肤上传入，一直渗入到她的灵魂深处，转过身，她看着他，在他的唇上烙印下深深的一吻。
潘昊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着她。
“我熬了粥，你今天晚上多吃点，不然真的很伤胃。”她挂上甜美的笑容。
“要走了吗？你还会回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
尹霏的笑容依然甜美，“会，我去朱怡婷那里收拾东西，明天再过来。”
潘昊拉近她，在她的额头留下一吻，放开了她的手。
如果有人在你的额头上亲吻，那代表他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