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漆黑的仓库。
阴暗的空气。
萎靡在封闭的空间里勾勒出罪恶的序曲，微弱的白色灯光照亮不了角落里赤裸裸的黑暗。
尹静稀蜷缩在冰冷的地面，粗糙的黄色麻绳在细嫩的肌肤上刻下一道道难看的红印——她的脚裸和手腕都被束缚住了。黑中带紫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们。
“哎哟，小妹妹，别这么盯着哥哥们嘛。”一个高大的男生蹲到她跟前，看起来似乎是圣锡的老大，本就扭曲的脸庞露出猥琐的笑容，“还记得我是谁吗？”
“被叶润达打趴在地的杂碎。”尹静稀丝毫不给他们面子，即使手脚被绑，即使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倔强还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这就是尹静稀的骄傲。
男生尴尬地轻笑两声，“死丫头，你有种。”他一脚踢飞地上凌乱的易拉罐，“圣锡和樱彩的仗就让你全包了！”
“你想怎么样？”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尹静稀的心头，虽然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是，今天，她的感觉很不好，仿佛真的会发生什么令她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姓叶的那家伙这么照顾圣锡，我们自然也不能怠慢你，嘿嘿。”那男生笑得很诡异，他解开了外套上的纽扣。
尹静稀警惕地向后挪，但只是徒劳。
“妹妹，别急啊。”他笑着扑到她跟前，手不规矩地抚上她洁白的脸庞，“我们这里有几十个男人，一定满足你。”
尹静稀倒吸一口气，“放了我，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哈哈哈……”他笑得疯狂，“是谁让谁死得很惨啊，臭婊子！”
肮脏的手掌狠狠地扇过她的脸庞，血丝从嘴角缓缓流下。尹静稀几乎疼得昏厥过去，头发披散在肩上，真没想到，她会再次变得这么狼狈。
外套已经被扔在一边，那男生正在解她衬衫上的纽扣，尹静稀奋力抵抗，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强烈的呼救声，但这一切，在此，只不过是无谓的徒劳。
“放开我，放开我！你会后悔的！”尹静稀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去呐喊。
又是一巴掌。
那男生显得很不耐烦，“臭丫头，别敬酒不吃，想让我打死你吗？”
如果可以，她确实希望那样。
脑海中，浮现出他的脸庞，第一次，她发现自己也可以这么疯狂地想念一个人。
救我，潘昊，你在哪里？救救我！
她在心中祷告，她在心中祈求，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自私，明明这么无情地伤害了他，明明看到了他几近崩溃的表情，那个时候，她还是固执地离开了，固执地回到安定的身边，只有在这种时刻，才会坦诚地依赖他，才会承认他才是她最信赖的人。
太迟了……
衬衫被脱下。
她的心绝望了。
任凭寒冷侵袭赤裸裸的皮肤，任凭那只脏兮兮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她的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折射出无尽的黑暗。
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死掉。
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要这样就够了。
与这个世界说再见……
“要是你的脏手再敢碰一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地狱。”隐含着怒火的低吼在空旷的空间里掷地有声。
是他吗？尹静稀唤回自己最后的意识，脑海中的身影与眼眸中的身影重合。四周正在看好戏的人群闪出一条道，他向她走来。
那双眼睛迸发出的情感是她没有见过的，印象中，那里只有温柔与宠溺，而此时此刻，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仇视，透露着高高在上的霸气。
“哼，真不愧是潘氏集团的继承人。”那男生从尹静稀身上离开，“竟然敢一个人来我们圣锡的大本营，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
潘昊没有理睬他，只是径直走到尹静稀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怜惜地拥住她瘦弱的身体，“对不起。”声音嘶哑，还有些许的哽咽声。
尹静稀还没有恢复过来，只是紧紧地贴着最近的暖源，她已经受够了在寒冷里肆虐的感觉。
“想当英雄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那男生冷冷地走到一边，“兄弟们，上！”清脆的响指拉开了不平等战争的起始。
圣锡的家伙们抄起仓库里摆放的金属棍，摩拳擦掌地将两人团团围住。
混乱的殴打声，痛苦的闷哼声，还有暴走的落泪声……
尹静稀的意识渐渐清醒，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心立刻悬在了半空。
潘昊的手臂紧紧地拥着她，身体抵挡了所有的打击与疼痛，却没有任何的怨言和不满，只除了加深的怀抱，丝毫看不出他正在与自己身体的极限做着抗争。
“放开我……”尹静稀平静地呢喃，他明明是可以还手的，他明明是可以对付这帮家伙，他明明是可以不用出现的……
潘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拥抱……
她宁可自己受到凌辱，也不要他为了自己，把自尊、把骄傲，甚至把生命置之度外，那会让她生不如死，尹静稀抓狂地怒吼，“放开我，听到没有？！”
沉重的喘息声就在耳畔，听得她心痛。
“这种时候……”他说得很吃力，“你就不能……安静点吗？”
心，狂乱地跳动，伴随着铭心的痛……
“求求你，放开我……”她哀求似地说道，手却环抱住他的腰，让两具受伤的躯体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让两颗疲惫的心靠着彼此休息片刻。
“这可是你欠我的。”他的吻落在她的颈间，细细碎碎的，温柔宠溺的。
如果那一天，她能够像这样主动地拥抱住她，潘昊发誓，他一定会幸福得死掉。
不管终点在哪里，不管时间是不是还在流淌，甚至不管死亡会何时降临，他们只要拥抱着对方，一切就都已经够了。
即使下一秒，等待着的是崩溃。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愿意接受所有的惩罚……
“轰——”的一声，仓库的铁门被拉开。
圣锡的家伙们停止了殴打，望去，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生锈的门边，站着一群狂放不羁的高中生，他们拿着武器，带着骄傲与友情站在战场的边界。
“敢动我们樱彩的女生，还真是有种啊！”领头的男生不屑地冷笑，他的哼声直接从鼻间发出，在这一带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崔浩天，樱彩高中三年级，当之无愧的老大。
圣锡的头头看起来有点泄气，为了掩饰心虚，他故作无畏地吐了一口痰，“樱彩和圣锡的决战吗？我等这一刻很久了。”
人群渐渐离开伤痕累累的两人，崔浩天带着樱彩的学生走进仓库，在他身边的是同为三年级的李雨阳和二年级的陆灵杰，都是附近无人不知的狠角色。还有叶润达、钱俊宇、印晨龙和他的女人——黑道千金朱怡婷，这样的阵势彻底击溃了圣锡的防线。
“还好吧？”刘天祺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们身边，尹静稀不敢去看他的脸庞，那是怎样的表情？是受伤？是绝望？还是生气？她没有勇气去揭开谜底。
“我送她去医院。”潘昊支撑起身体，想要抱起她。
“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刘天祺平静地说道，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尹静稀被刘天祺温柔地抱起，她在他的怀里渐渐睡去，是因为逃避，也是因为她是真的累了。
朱怡婷事先安排好了车辆，潘昊和尹静稀很快被送进医院检查。事后赶来的警察也被安顿好，圣锡与樱彩都没有为这场高中生斗殴而付出法律上的代价，事情没有被宣扬出去。
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尹静稀第一次发现，原来真正的宁静是那么可贵。
她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在朱怡婷的强迫之下留院观察。尹静稀对这个女孩的印象并不深刻，她只记得偶尔能在校园里看到她对印晨龙撒娇，可爱的小动作让人很难相信，竟然会有传闻说她的黑道千金，也许爱，能改变一切。
这些天，刘天祺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她，守在她的床边，但是两人，却没有说过一句话，悄悄改变着的东西被这微妙的尴尬慢慢引上台面。
“嗨，丫头，感觉怎么样？”
叶润达一脚踹开病房门，笑得一脸灿烂，朱怡婷和印晨龙跟在他身后。
“你们怎么来了？”尹静稀问道。
“嘿嘿，学这家伙逃课啊。”叶润达指了指靠在窗前的刘天祺，“你要是再不去上课就等着留级吧。”
刘天祺只是淡淡地笑，透露出些许的无奈之意，其实，他只是怕自己离开了以后，什么都不剩，仅此而已。
“听陆灵杰说，那个对你不规矩的家伙的手被砍了。”朱怡婷拿起床边的苹果，边削边说。
叶润达吃惊地瞪大了瞳，“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朱怡婷立刻否认，“我是心存善良的天使，对吧，小龙？”
印晨龙捏捏她微红的脸颊，宠溺地笑了。
“天哪，真冷！”叶润达受不了地打起哆嗦，
尹静稀看向窗外，那片蔚蓝的天空，如今依然是那么美丽。仿佛从未被污染过一样，曾几何时，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做到，即使倒下了，也依然能像从未被伤害过那样。
这是尹家最骄傲的倔强。
她姓尹，她出生在那个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家庭里，尽管现在已经离她足够遥远，但却仍然没有办法抹去。
“我想，我知道是谁干的。”她说得很淡定，“别去管他了，学校现在怎么样了？”
朱怡婷很识趣地扯开话题，“一切照常地无聊。”
“哦，对了！”叶润达忽然想起了什么，“前几天有个静中的女的来找过你。”
尹静稀皱着眉，“静风初中？”
“恩，问她要干什么又匆匆地跑开了。”叶润达不满地抱怨，“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她流露出些许担忧，刘天祺拍了拍她的肩，“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的话，她会再来的。”
这么多天来的第一次四目相对，尹静稀用力地点点头，她狂乱地心因此而平复，“达哥，下次再遇到的话，一定要留住她哦。”
“她是谁啊？”
尹静稀有些尴尬，刘天祺示意别问了，叶润达只好委屈地低下头。
这样不言的默契，这样细致的体贴……
尹静稀再次感受到了刘天祺的温柔，这是她一直不想离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