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寒此时正在御药房里对着几位御医大发雷霆，“连一个昏迷的人用了这多少天了还不见丝毫的气色，朕要你们这些废人做什么？”
“皇上恕罪，臣等惶恐。”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倒是诚惶诚恐的回答道，口气居然也是出奇的一致。
听着这异口同声的回答，凌洛寒冷哼一声，说道，“除了恕罪，请罪，你们还会说些什么？”目光一转，落到为首的李太医身上，“李大人，你可有何话要说？”
“回皇上，臣等已经用了最好的药材和最有效的疗法。再者而言，这，这淡月姑娘受伤极重，剩下的就只能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和天意了。”李太医终于紧张的讲一句话说的完整。
“天意？你让朕看天意？！别忘了，朕就是天子，朕的意思意思就是上天的意志！而今是朕要她醒来，为何却丝毫不见她醒转的迹象。”李太医闻听此言，吓得一哆嗦，忙重重地叩首告罪道，“微臣无意触犯圣颜，皇上恕罪。”
他总感觉到似乎一种若有若无的危机在慢慢地临近，只是现在还极为模糊不清，不过他能感觉到这一切应该源于那个击伤淡月和整个送亲护卫的人。
因为自从淡月负伤归来后，自己总是会隐约地梦到了一个看不清样子的人将一柄长剑刺到自己的胸前，而自己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带着寒光的利刃越来越近，而远处一个女子惊慌失措的面容也随着一声惊呼而急奔而来，在见刺到的那一瞬挡在了自己的身前，然后入目的是满眼的鲜血和飘飞的衣衫，被血染红的衣衫。
这个梦魇不知道重复了多少个夜晚，凌洛寒甚至已经开始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某种警示，他要在一切发生之前，解决掉那个对他持剑相向的人。还有那个舍身相救的女子会是淡月么？毕竟自己的身边能够这样衷心护主的女人，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个淡月了。不管是谁，他都会救她，只为她冲过来时的那份义无反顾。
待凌洛寒回神过来，李太医依旧战战兢兢的叩首求恕罪，其他一干人等更是胆战心惊的自始至终每一个敢抬头。放眼望去，偌大的御药房大堂之上，尽是大气都不敢喘的低着头的御医、药童们，唯恐自己有一个不适合的动作被这位英明狠戾的君主看在眼里，而后变成一只待宰的鸡，然后警示给那些猴当做把戏看。
一个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在这落针可闻的御药房里听来，倒是显得越发的突兀起来，凌洛寒眉头一皱，望着踏进门的林海道，“什么事情？如此惊慌。”
林海未及言语就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下，仿佛那膝盖不是自己的。
许久，有些颤栗地回答道，“皇上，娘娘和国丈路上不行遇刺，殁了。”只是声音里多了那么几丝微不可闻的哽咽。这个是他们心地善良，仁慈宽厚的皇后娘娘呀，老天真的是太不长眼睛了。
凌洛寒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似乎真的有些突然，以至于这位最为英明的皇上竟在一瞬之间失了言语。
众御医闻言亦是心中哀戚不已，这尘王走了，皇后也走了，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能劝得上皇上的人了，虽然皇上对皇后娘娘无甚特殊恩待，可毕竟娘娘的每一次劝诫却是能听到心里的。
望着静默不语的帝王，瑟缩的众臣亦是不得不出声道，“望皇上节哀顺变。”
凌洛寒望着俱是哀戚万分的众人，不由地想到了那个自己没有见过几面的皇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便是那个洞房花烛夜吧。那样一副温婉的样子，楚楚可怜。可惜他是凌洛寒，女人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最好利用的工具；而今的玄皇与凌洛寒最大的区别便是，他是一个甚至连这种工具都不屑再利用的睿智狠戾的君主。
如今，倒是好，连个样子都不用做了，为何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玄国少了一位能够辅佐自己治理好这个天下的能臣了。他从不会为一个女人感到可惜的，就算是淡月，也是为了自己的江山基业万年永固。唯一可惜的便是赵莫言那个治世之能臣了。凌洛寒想通了这一点，似乎心情有点开朗起来。
“皇上，淡月姑娘醒了！”一声惊呼将所有的视线拉到了病榻上的淡月身上，自然也包括凌洛寒的。
李太医望着虽然一副疲态但是终究是已经微微睁开眼帘的淡月，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悲还是喜。毕竟宫闱秘事，自己一个外臣，虽说替皇后惋惜，终是不便直言些什么。
众人亦是各有心思，都在暗忖着这淡月姑娘日后的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之时，亦是为那位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故皇后惋叹不已。
淡月看着站在病榻一侧凌洛寒，就欲挣扎着起来行礼时，被凌洛寒出声制住，“伤才刚刚好，这些礼数就全免了吧。”
淡月想起那胆战心惊的一幕似乎依旧惊心动魄，一颗心跳的剧烈起来，“皇上——咳——”原本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又被咳嗽声所打断。凌洛寒看着虚弱的淡月，也没有继续问询下去的意思，便道，“你先好好休息吧，待伤好了，再将一切据实禀报给朕听。”
听到凌洛寒这样说，淡月微微怔愣片刻，主子何时这么因私废公了？看到林海递过来的眼色才忙道“是，奴婢遵命。”在众人面前，她只是一个侍婢，当然只能自称奴婢，可却总觉得不如对着主子自称属下的时候来的随意。
凌洛寒扫视了一众人等，吩咐道，“众卿都平身吧，淡月既已无事，御药房但凡医者加俸禄半载，药童侍者加一月。”说罢，拂袖而去。只是众人都沉浸在故皇后新逝的哀戚里，倒是没有为这出格的赏赐而开颜。
凌洛寒回到寝殿门口时，一转身就看到了灯火通明的鸣凤宫，这个距离自己最近却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的地方，不由得想到了那个被自己丢弃在这里从未正视过一眼的那个女子。
她唯唯诺诺的样子，总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样子，还有父皇忏悔的样子，洛尘离开时微笑的样子，一时间齐齐涌上了心头。如今，自己的身边还有几个故旧之人？
紧了紧衣袍，不觉间夜风似乎真的有些寒凉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