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英现在的梦中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就像是现实中的世界。
知英在梦中正在看电视,不知怎么的,电视里突然变得十分嘈杂,让知英很心烦地皱起了眉头,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受不了了,知英睁开了双眼,看见了在黑暗中粘有斑斑点点的天花板。
可是这烦躁的声音并没有消失,难不成自己还在梦里,知英拍了拍脑袋,起身朝着门走去。
门是开着的,难道有人出去过?
知英回头看了看其他三个空着的床铺。
没错是有人出去了,都出去了。
这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吵!知英看见在不远处站着一群人,其中有一人是老板娘在那里大喊大叫,似乎在大声地骂着谁。这个就是噪声的源头!
知英走上前,眼前的情景让她张大了嘴巴,林阿姨衣服凌乱地半坐在地上,围观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并且在小声地说着很难听的话,散乱的头发遮住了林阿姨的半张脸,知英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竟敢在老娘的地盘上乱搞,你不想混了!”老板娘凶狠狠地骂道,说着就扬起手中的拖把狠狠地向她砸,林阿姨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知英觉得一定很疼。
其实她挺替这个可怜的女人痛心,她希望围观的人有谁出来帮帮林阿姨。
知英望了望周围的人,昏暗的灯光照出了人们扭曲了的丑陋面孔,知英在他们脸上看见了鄙视,活该和不屑。
就算有瞬间的一丝同情也一闪而过,消失了。
知英很想站出来,但是她怕惹麻烦,而且林阿姨本是这种女人,她干出这种事,是不是这也是她自找的,是她活该。
突然在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吓了知英一大跳,她发现现在的自己和这群围观的人有什么区别。
老板娘还在骂,骂着骂着又要扬起手打地上的人。
”够了!”
是男老板的声音,男老板扯住了老板娘手中的拖把。
“哼,怎么?你担心这臭婆娘了,我还没找你算帐!”老板娘俩眼冒出怨恨的火花,知英才发现原来老板娘的老公也在。
听她这么说他,难道这次林阿姨找的人是男老板,难怪老板娘这么生气,大半夜的来捉奸了。
“我说,你找女人玩也要找个像样子的货色,找这种女人,你不觉得丢脸,我还要脸呢!”老板娘突然一改口气说出了这种出人意料的话。
林阿姨在这些人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好了,也被你折腾大半天了,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你这个死鬼你要如何补偿我?”老板娘竟然撒起了娇,他搂着她走了,知英看见这俩具臃肿的身体突然想起了老爸和那个女人。
人群也渐渐散去,同是宿舍里的那俩个老婆子也走了,谁也没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
知英站在原地,她并没有上前去扶起她。
“我是不是很脏?”突然地上的人开口说,冷冰冰的语气。
“脏?不,是很脏。”知英的语气里透着肯定。
“这世上谁不脏?”林阿姨突然抬起头盯着知英,布满血丝的眼透出一种令人颤抖的恐惧,知英没有说话。
“你说得对,因为我也很脏。”知英突然自嘲道。
“哈哈哈!”突然,林阿姨大声地笑起来。
知英看见了与平时不同的总是沉默不语的林阿姨,眼前的她是个疯了般的林阿姨,不对,她就是疯子。
“是他来找我的。”
林阿姨说着站了起来,从知英的身旁经过,望着她微笑。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林阿姨,知英一定会认为自己大半夜撞见鬼了。
也不是真的鬼呀,知英不知为什么,她心中充满了恐惧,觉得特别的害怕。
知英看着林阿姨走在走廊上的摇晃身体,然后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天微亮,当知英睁开眼时,对面的铺位已经空了。
她走了,她会带着阿末去哪里?
知英发现她的铺位上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让知英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她会这么说?
“知英,对不起。”字画得很歪很斜。
没有人在意林阿姨的离去,店子里的人照样得干活,照样的为鸡毛小事吵架斗嘴,知英照样看见老板娘照样的对着她的衣食父母谄笑。
人们甚至不屑去提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更不愿说起林阿姨。
也许说的人害怕臭了他的嘴,听的人害怕污染了他的耳朵。
知英突然觉得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微不足道,对已经逝去了的东西,只是会一时感到悲伤,而时间会冲淡感情的色彩,只有在自己孤独无助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个东西,然后感叹,当然这只是偶尔。
知英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这样地想着妈妈,如果真要抹去心中的不舍与怀念,知英恐怕要用一生的时间,都是不够的。
偷情的事情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为什么没有人出来指责那个男老板?
勾引男人的女人被人们看作是狐狸化成的,那么引诱女人的男人又会化成什么东西?
为什么女人要被别人唾骂,男人就可以没事。
哦,知英差点忘了,这里他才是老板,老板娘不想成为寡妇,员工们不想喝西北风。
知英和他们的想法一样,否则她也不会把这些话咽在肚子里了。
为了自己而活着,知英现在是这么想的。
阿末没有爸爸。
因为阿末的爸爸是个酒鬼。
母女俩为了逃离他,走遍了全国各地。“那么他们现在在哪里?”知英躺在床上想,眼皮慢慢地盖住了眼睛。
“是他来找我的。”
“知英,对不起。”
在知英的梦中一直回荡着这俩句话。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这大概是寻找温暖的人安慰自己的话。
知英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但是在这里恐怕没有这个必要。
广东的冬天觉得特别的温暖,这恐怕是知英来到这里唯一感到惬意的事情。
白天的城市给你的感觉是苍白,而到夜晚,那些闪烁的灯光,却给人一种虚假的璀璨。
天上和地下是一个样的,在知英的心中。
知英第一次在广东过年,似乎城市里的礼花爆的比家乡少。
知英不喜欢礼花,因为它是悲剧。
“美的东西被毁灭就是悲剧。”
店子里的人变得稀少,大家回家过年看孩子。
无论人漂泊到哪里,总会回家,因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家的大门会永远为你敞开,并且会无条件地接受你。
就像飘落的败叶在风中荡漾,总会被碾碎,腐烂在土里。
因为大树的根在土里,是它的家,落叶归根。
但是知英的家又在哪里?
她这张败叶还要在风中飘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