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投稿

1.分配

小说: 扬麻河的经典 作者: 上将军 字数:3220

  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起呢?对了,还是自己平铺直叙的风格,就从师范毕业分配开始写起吧。

  故事呢,原型就以自己的经历为基础,打算增加一些虚构,那么,我就借用香港电影经常使用的一些词汇作为宣传——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故事得从1981年我师范毕业说起。

  班主任征求我的分配意见,我想都没想就回答说:

  “回老家。”

  我后来解释自己的选择,安慰自己说,你的理想不就是“父母在,不远游”,总要照顾自己的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们,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姊妹友爱,这不就是自己的终生追求吗?

  于是,拿着档案,挑着行李,我回来了。那个沉重的装满书籍的箱子,着实让我吃尽了苦头。我老是想,在队里挑草,八十斤我可以一下子从队屋挑到家里,那时我才十三岁啊,现在长大了,居然让一个箱子压得自己气喘吁吁,是不是一变成读书人,就变得弱不禁风,就变得半斤八两都会压得自己爬不起来?用当时的话来批评自己,就是变修了。

  到教育局报道,那应该是叫人事科吧,那人拿过我递过去的档案,只是问了我一句:

  “你想分到哪里?”

  我想都没想就说:

  “分到哪里都行。”

  也许是我说话太过于随意,或者,我说得有点儿气概,那人看了我一眼,说:

  “那我就随便分配你的啊?”

  我想都没想就说:

  “对,随便。”

  我看着他在一张信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打开抽屉,拿出公章,在后面落款那儿按了一下,然后看了一遍,递过来说:

  “你是扬场人吧,那就回扬场吧,扬场文教组的组长姓陈,你去找他报到吧。”

  我接过来看都没看,就说:

  “好,什么时候去报到?”

  那人有了一点儿笑容,说:

  “那上面都写着,你明天就去扬场报到。”

  我走下楼梯,站在门房边,这才仔细看那张介绍信——

  “兹有章苏宁同志来你处报到…………”

  我往家走的时候,一直在想,扬场,这么大,会把我分到哪里呢?管它呢,分到哪里都行。

  扬场,我去过很多回,母亲是凃郭巷人,凃郭巷在扬场以东几里路。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走外公家,有父亲,有姐姐,还有我们队里辈分很高的一个年轻人,父亲让我喊他爹爹,我一直没有喊出口。一路上,我不停地问,还有多远,还有多远,父亲总是说:

  “马上就到了,只有一点点远了。”

  姐姐一直没有说什么,我就不停地要求歇一歇。记得那是过了扬场,志刚爹说:

  “建国啊,过了那根电杆,我们就歇一会儿。”

  我咬着牙,跑过去,坐在电线杆下面等他们。姐姐坐在我的旁边,我不知是问父亲还是志刚爹:

  “还有多远?”

  志刚爹说:

  “快了,已经走了一半了。”

  我一听,爬起来就往回跑,父亲在后面喊:

  “建国,回来,赶快回来!”

  志刚爹在后面追我,边追边喊:

  “建国,我骗你的,已经到了!”

  我边跑边说:

  “你们一直骗我,只有一点点远,还有一半,我回去……”

  快了跑到扬场那个围堤,志刚爹才赶上我,抓住我的后衣,一把将我提起来,说:

  “你还蛮犟啊!”

  我拼命的挣扎,企图摆脱志刚爹的控制,说: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志刚爹把我背到背上,说:

  “不要你走了,我把你背到,行不行?”

  我这才安静下来。果真,没有多远就到了。

  过了斗湖堤,我从江边河滩上直插过去,这样近一些。

  一边看着滔滔江水,一边回忆着儿时的往事,那时应该是七岁吧,居然走了三十多里路,我情不自禁笑起来。我拾起一块泥巴,向江里扔过去,远远地传来一声“噗通”,惊起岸边的两只江鸥。对了,说起江鸥,读师范的时候,老师讲评作文,记得整整一节课,那位黄老师就是分析我的那篇《江边随步》,这好那好,连我自己没有想到的意境都分析出来了,末了,提出一点儿瑕疵:

  “江鸥这个词是错的,世界上只有海鸥,没有江鸥。”

  同学们窃窃私语,我自己坐在下面,想着自己读的文章里面就有“江鸥”一词,心里很踏实。记得下课了,作文本发下来了,马上,前面座位的张彩霞就把我的作文本抢过去了,何荣美向张彩霞伸过去手:

  “你看了第一个给我啊。”

  想着这些故事,我的心情十分轻松,看看旁边的柳树,一丝一丝的枝条垂下来,一动不动,早晨的太阳照过来,真的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道霞光。我掏出哥哥送我上学时留给我的那个旅行闹钟,打开盖子,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四十七。我合上钟盖,加快了脚步。

  教育组究竟在哪里?我得找。

  下了堤坡,我向两边搜寻,很小心,就是看见棉花采购站,一些家户,对,前面就是电影院,应该有人知道教育组在哪里。我走近售票窗口,里面的女孩问:

  “你买几张?”

  我堆起笑容说:

  “同志,请问扬场文教组在哪里?”

  那个女孩看了我一眼,说:

  “好像在扬场小学。”

  我“喔”了一声,抬起脚刚走了两步,又回到窗口问那女孩:

  “同志,扬场小学在哪里?”

  那女孩有点儿不耐烦了,但还是回答了:

  “你往回走,大约一百米。”

  我说了声“谢谢”就往回走。

  不知道扬场小学是怎么做的,一条很长的巷子,走进去,到了门口,才看见一块扁上写着:湖北省公安县扬场镇第一小学。

  终于找到了,扬场一小里面有一栋房子,挂着教育组的牌子,在门口就碰到一个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挂着两只钢笔的人,我问:

  “同志,文教组的陈洪文组长在哪里办公?”

  那人笑了一下,说:

  “你是来报到的吧?跟我来。”

  我跟在那人的后面,走进办公室,那人坐在办公桌后面,指一指旁边的条椅:

  “你坐。”

  我刚坐下就明白这人是谁了,马上又站起来,走到办公桌旁边,递给那人介绍信:

  “您就是陈组长吧,这是我的介绍信。”

  那人点点头,接过我的介绍信,似乎看都没看,就放进抽屉里了。他打量了我大约半分钟,说:

  “你叫章苏宁?监利师范毕业?监利师范是一所很好的师范啊,那里有很多课教得很好的老师……”

  他突然停住了,问我:

  “你想分到哪所中学?”

  我学的是普师,记得班主任周子玉老师经常教导我们,你们将来出去就是“万精油”,什么病都能治,所以,你们什么都要学,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琴棋书画……我回过神来,还是以前的回答:

  “分到哪里都行。”

  陈组长迅速拿了一张纸条,边写边说:

  “小章啊,镇里几所学校老师都满了,你就到曾埠头中学去吧,校长是胡整,当过公社党委书记,很有魄力的一个人,在他手下好好干,干出成绩来。”

  我这次学乖了,临走前,向陈组长问了曾埠头中学怎么走。

  报到那天,正好是八月二十日,离开学还有整整十天。可是,我有些亟不可待,又有些惶恐。

  从小,我就胆小,上课从来就没有举手发过言,不对,读三年级的时候,班主任张老师经常找我谈话,鼓励我进步,要我写申请加入少先队,那时候,我举过几次手发言,好像只被老师点中两次。读师范的时候,那个到我们班实习的化学老师,姓王吧,讲话结结巴巴,做实验的时候,试管从手里掉下来摔得粉碎,再拿一个,又摔得粉碎,那节课根本就没有上成功,我想,到时候可能还不如他。师范两年,到了最后实习的时候,我开始担心,进入课堂,如果慌得讲不出话来怎么办。记得到实验小学组织学生活动,我们的带头人是钱圣,女孩子,落落大方,开场白,要求,自己精心准备的故事,讲得真是好。轮到我上台了,钱圣催我:

  “章苏宁,该你了!”

  我的血往脑门上直涌,几乎没有想什么,起身就走上讲台,站在台上往下一看,嗬,都是小屁孩,我迅速镇定了,讲完了我准备的那个故事。下台的时候,钱圣带头鼓掌,学生们都跟着鼓掌,弄得我很不好意思。钱圣鼓动学生:

  “同学们,章老师讲得好不好?”

  学生们齐声回答:

  “好!”

  钱圣又喊:

  “要不要章老师再讲一个?”

  同学们齐声回答:

  “要!”

  我只好重返讲台,好在我准备了三个故事。

  那次的经验告诉我,只要往讲台一站,居高临下,下面都是学生,知识都不如我,有什么可怕?我觉得我可以上讲台。

  我不知道曾埠头中学怎么走,就按照陈组长的建议,把行李挑到斗湖堤车站,打了一张车票,票价三毛。三毛钱,我们搭船到沙市就是三毛,到郝穴也是三毛,六十里路。可是,汽车才出斗湖堤围堤,开了只有差不多十分钟,司机就在那个拐弯的地方停下了:

  “谁在曾埠头下车的?”

  我赶紧站起来说:

  “是我。”

  旁边的人议论起来:

  “这么一点儿远也搭车!”

  我从顶上卸下行李,还听见那个男人在说:

  “要是我,挑着行李,几步就到了,还搭什么车,浪费钱!”

  望着汽车远去,我也责怪自己:就这么一丁点儿远,还用去三毛钱,真是不划算……

封面页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