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汀兰得了吩咐进来点上了红烛，屋里的光线一下子明亮了许多，也因了那红烛的颜色而意蕴着暧昧的氛围。
“惜儿很是喜欢羽灵儿？”司马珣品着茶，辅以这青黛宫里小厨房特有的茶点，很是享受的与黛月惜闲聊。
“那是自然，羽灵儿是个活泼又聪明的小姑娘，伶俐得很，她叫臣妾姨娘娘的时候那小声儿甜腻得不得了，心都要融化了一般。”黛月惜可劲儿的夸着羽灵儿，言下之意不过是让司马珣夺取看看自己可爱的小女儿，没想到这奇葩又会错意了。
“惜儿若是喜欢孩子，便自己为朕生养个皇子如何？”司马珣声音有些哑然。
而黛月惜一个愣神间，便发觉司马珣身子又更近一些。
“皇、皇上……”黛月惜有些紧张，她不是没见过这么危险的司马珣，而是此时这话，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确实不想为司马珣生养孩子，因为那不光意味着她要把自己彻底交给司马珣，更意味着她从此就要加入到后宫女人的争斗中了，她不愿意那样。
虽然即使现在她也是被迫的卷在后宫的勾心斗角的算计之中，但是起码她还陷得不深，若是她有一天真得了皇上宠幸，又孕养皇嗣，怕是又说不定招来什么样的嫉恨。
就算这些都可以安然度过，她又该如何去面对费尽心思打点后宫的云青缇？她待自己那般好，她真的不忍心伤害她。
或者撇开这些问题都不谈，她还是没办法面对司马珣。她心里始终有一个结还未解开，或者说，她总觉得她这一生，不该只停留在这里。
屋里的气氛就这样凝固下来，两个人就那么僵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司马珣自是看出了黛月惜的不情愿，所以也不愿意更进一步，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会有一天黛月惜会看到他对她与众不同的关爱，不同于后宫里任何一个嫔妃的宠爱。
“今日才刚回来，该是累了吧，好好休息便可，明后天黛将军就回入京述职，到时候朕自会安排他与你相见。”司马珣还算是善解人意，知道真正能牵动她心的是什么。
不过这会儿司马珣连番遭受拒绝，依然没有心情在这儿继续用饭。
“御书房里还有许多折子没批，朕就先回去了，你一个人要好生吃饭，莫要亏了自己身体。”说罢，便转身离去，那动作干净利落，连头都不曾回过。
黛月惜看着司马珣的背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却吓坏了端着精致托盘进来的汀兰。
刚把菜放到桌上放好，汀兰别蹑手蹑脚的凑到了黛月惜的身前，看着自家主子释然的模样很是不解。
按理说，皇上突然甩脸子走人了，她该是伤心的不是么？连说好的用膳都没，人就那么走了，她不得哭闹一会儿才应该？这可真是自家主子跟别的宫里的女人的不同了，真真是愁人。
这就是最让福海的担心的问题，后宫里哪个主子不是对皇上一万个伤心，就偏偏这位，明明入了皇上的心里，却总是不见得皇上是否也入了她的心里。看到正主儿冷着脸从里屋走出来，什么话都不敢问，便只能硬着头皮跟上而已。
“皇上，咱去哪儿？”福海不问不行，还是得咬着牙狠狠心豁出去了。
“回御书房吧，还有些折子没看完呢么。”司马珣幽幽的叹了口气，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可是他司马珣毕竟是堂堂天子，九五之尊，再怎么收也是一个男人啊。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光需要一个聪慧的女人陪在身侧，更是需要一个能够时时刻刻让他感受到被爱慕，被钦慕的的女子。
为什么那个人就不能是黛月惜呢？
“回皇上的话，云丞相去紫云殿之前，已然把那些折子都做了批注。”福海赶忙回话，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再回青黛宫去，毕竟把惜主子那么晾在那儿，若是日后有了小脾气什么的，受苦的不还是皇上自个儿？
“那就去容花苑吧。”司马珣想起新进宫里来的那个容常在，和黛月惜确是完全不同的女人。黛月惜太过冷傲疏离，而容常在不同，她看自己的时候，眼光里总是凝着满满的爱慕，那种目光似曾相识，却从不曾在黛月惜的眼中见过。
毕竟司马珣是个男人，但凡是个男人内心里都有不可侵犯的威仪，他总是希望自己的女人是崇拜自己、钦慕自己的，而不是想黛月惜那般，冷漠而且疏远。所以在黛月惜那儿碰了一鼻子的灰，司马珣就只能想着去另一个眼中、心中都有他的女人那儿，找回他刚刚被“践踏”过的威仪。
“这……”福海迟疑，原本惜主子对皇上既不是很上心，这会儿皇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日后惜主子回过神来要作如何想法，他就不得而知了。而他就算再眼拙也看得出皇上对惜主子确实是十分伤心，若是当真惹了她不快，皇上日后还说不定怎么后悔呢！
“怎么，如今连你都要质疑朕的话？”司马珣的语气骤然变冷，吓得福海是一哆嗦。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福海连忙告罪，日后皇上在怎么后悔也是他自己的事儿，这会儿功夫还是保住自个儿的脑袋比较重要。
“那就起驾吧。”司马珣语气不是很耐烦，离这青黛宫越近，他心里那股子被忽视被嫌弃的感觉就越是沉重，巴不得早早的离开了才好呢！
原本跟着司马珣的脚步想要帮着自家主子留人的白芷走到回廊后就停住了脚步，小心着听到了司马珣和福海的谈话，心里对自家主子日后的命运更是担忧，待司马珣走远，白芷一溜儿小跑的就跑回了寝殿之内，急忙跟自家主子禀报。
“我的主子娘娘哟，这回可是闯了大祸了！”白芷皱着眉，一脸的怨怼，心里真是实在不解，自家主子怎么就这么不会好好把握机会？煮熟的鸭子都能让它给飞了……
“怎么？”黛月惜乐得一个人独享汀兰的手艺，放下羹匙，心里还念想着这茯苓青笋汤真是味鲜至极，被白芷这么当头一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呢。
“主子！”白芷看到自家主子还是一副不是很上心的模样更是犯愁，“皇上这会儿可是去了容花苑了！”
“容花苑？”黛月惜略一思索，忽而想起了今日在御花园内看到的连家姐妹，想必那容花苑就是新进宫来的容常在的寝宫了吧。“皇上要去哪儿，其实你我能左右的事情？圣意难测，白芷丫头还是莫要瞎操心的好。”黛月惜拿起月白象牙筷子，夹了一小口儿香油茭白细细嚼着，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让白芷是气得直咬牙。
怎么自家主子这会儿这么牙尖嘴利能辩驳，这番话说得好生轻巧，倒把都推到别人身上去了。
“主子……”白芷觉得自己的牙根子都直哆嗦，“皇上待你如何，白芷可都是看在眼里，可白芷不明白的是，主子你为什么对皇上总是不冷不热的？虽说主子的事儿不是奴婢能插得上嘴的，但是白芷是真的担心主子您啊！送上门来的皇上都让您硬生生的推出门去，这以后的日子又要如何过才好？”
“好了白芷。”黛月惜眼看着身边的大丫头一副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也终是不忍，她也不想断了自己在宫里的后路，但是一切都是直觉使然，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过凭借着自己的意愿刻意地避过什么，若是她的想法能作数，她当初就不会入宫来。她只是没办法强迫自己能够坦然面对司马珣的亲近，尤其是每每当司马珣越是靠近自己的时候，她心里就会有另一个影子在徘徊。
“我只能说，我会尽量做那些我能做的事，那些我实是做不到的，我没办法强迫自己去迁就别人。我这个人已然没了自由，难道心也不能保留自由么？”黛月惜看着白芷，这个从小跟着自己一起长大的丫头，知道她是事事为她黛月惜考虑，为她算计着好处，但是她也很累，不想让自己更累了。
“小姐……”白芷看着眼圈儿也微微泛红的黛月惜，又像是回到了在将军府的日子，两人之间什么体己话儿都可以说，没有宫里这许多主仆之别的规矩。想想她如今的处境，确实也为她心疼，“小姐凭着心意去生活吧，有什么难事儿白芷都给您顶着！”
小小丫头这口气倒是不小，那志气比天高的模样可算是把黛月惜逗笑了，“傻丫头，有主子我在，哪里会让你们跟着我受了委屈？快起来吧，这好菜好饭的都凉了，叫了汀兰进来一同用膳吧。”
白芷笑着应下，随后领了汀兰一同进来，嘴里还是没好气儿的念叨着，“真是看出了汀兰的小胳膊肘儿往外拐了，平日里也不见这么好的吃食，皇上来了，备得更是用心。”
“白芷你乱说什么呢，这不是在给咱们主子挣脸面呢么？”汀兰被人平白诬陷，心里可是好生委屈。
“好了好了，快一同吃吧，咱们汀兰这么用心准备的饭食，若是浪费了才是真真可惜。”黛月惜调笑着，知道司马珣今日定然不会去而复返了。心里却是想着，这青黛宫里除了她自己，可是人人都卯着劲儿的帮她争宠留人呢。反观她自个儿，态度最是不积极了。
汀兰和白芷相视而笑，倒是大方坐下了，似乎这会儿这主仆三人心里都有着同样的默契，就像时间回到半年前，或是更早些的时候，她们还在将军府里过着清闲又自由的日子，像是姐妹一般贴心温暖。
接下来这两日，司马珣果然不曾再踏入过青黛宫一步，就连黛烨已然进京的消息，都是福海过来传达的。黛月惜也不以为意，满心欢喜着等待着兄长入宫述职之后的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