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真的听到她的心声,龙俊毅缓缓抬起了头,阳光下,狭长的凤眸漆黑如墨。光线有多亮,他的眼睛就有多暗。她曾无比迷恋的眼睛,她曾几度亲吻的双眸,此刻,竟然这般陌生。
顾月汐深深的望进他的眼里,她迫切的想要找到她熟悉的,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月光,但是……没有了,不见了,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她看见那双眸子里的自己,像是那些弃妇一般不甘心的希翼着自己的丈夫不要抛弃自己,狼狈而卑微。
她忽然明白了,那染着月色的眸子,从来都是漆黑一片。
苍白的没有一丁点儿血色的唇轻轻动了动,“你要休了我?”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你是有苦衷的;告诉我,我就会……原谅你……
龙俊毅看着摇摇欲坠的身影,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吹走。瞳孔猛地一缩,转瞬又恢复冰冷,仿佛之前的动容都只是幻觉。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利用价值?
“好。”
手,一点一点的从手臂上滑落。似决绝,似眷恋。手心的温度在落空的瞬间被寒风席卷一空,徒劳的握紧,抓住的,仍旧是刺骨的冰冷。
“你知道该怎么做。”
下一秒,龙俊毅腰间的软剑被递到她的跟前。顾月汐垂眸看了许久,在沈菁菁的掩口轻呼中,缓缓摇头。
看到顾月汐拒绝,沈菁菁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忘了呼吸。
顾月汐从怀里掏出他曾经给她用来防身的精致匕首,拔开刀鞘,匕首的尖端直直的抵着龙俊毅的心口。
长风拔剑上前,他也很为难,但是他不能看着自家主子陷入危险,哪怕那个人是王妃。墨影从暗中跳了出来,长剑直接横在顾月汐的脖子上。可以说,在顾月汐动手之前他绝对能先杀了她。
“你们退下!”危险的眸子直接锁在墨影的脸上,哪怕对方带着面具,也能感受到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意。
“退下!”龙俊毅再次冷喝,墨影才收了剑退了一步,但仍对顾月汐虎视眈眈。长风也万分警惕的盯着她手上的匕首。
顾月汐丝毫不受影响,固执的重复那句话,“你要休了我。”
龙俊毅看着他,眸光很深,漆黑而冰冷。
对,就是这样。就是用这种冷漠的不带一丁儿的温度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要休了我。
不要让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为难,更不要让我看到一丁点儿的温柔和情义。
你只要冷漠就好。
这样,我才能恨你,才能……下得了手……
“嗯。”
几乎在龙俊毅出声的同时,在沈菁菁的惊呼中,匕首刺入肉里。
静,死一般的寂静。
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衣裳,滴落在雪地上开出大朵大朵火红而妖娆的鲜花,触目惊心。
顾月汐盯着雪地上那抹刺眼的红,像是在回想着什么,眸光有些涣散。龙俊毅的目光也有些悠远。
她曾说过,‘今生今世,你若负我,我必以血相奠!’
昔日种种,历历在目。如今已是,面目前非。
匕首到底还是刺偏了,刺进了顾月汐最后时刻仍抓着不放的手臂,却比刺进心口还要让龙俊毅疼上一千倍、一万倍!
“顾月汐,你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毅,你有没有怎么样?”石罗萱拿着手帕腻在龙俊毅身边。
顾月汐淡漠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她始终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她的身后,紧追着她的黑眸暗了又暗。最终,他还是没有叫住那抹决绝的身影。
他曾说过,‘此生此世,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负如来不负卿!’
“狗男女!”沈菁菁低咒,本想再骂龙俊毅几句,但是看到对方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惨白的脸色,顿时又骂不出口,只能狠狠一跺脚追着顾月汐的方向赶了过去。
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顾月汐。平静只是表象,她宁可她像其他人那样歇斯底里,也不要她现在这样独自隐忍,强装坚强。
“月汐!”
沈菁菁刚拐过回廊,就看到不远处那抹熟悉的身影缓缓倒下。
“滚!”龙俊毅像是在躲避病毒一般冷冷挥开石罗萱的触碰。
“你!”石罗萱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抱胸媚笑,“毅,不要惹我生气。你知道的,我只要一生气就会失去理智,要是找了什么不该找的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说到这里,石罗萱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反而看着龙俊毅笑得更欢。
“你要是胆敢在汐儿面前乱说什么,我一定会杀了你。”
无边的压迫铺天盖地的袭来,明明是寒冬,石罗萱的额头却冒出薄汗,面上强装镇定,举着手帕装模作样的帮龙俊毅擦了擦脸,柔声媚笑,“只要王爷您好好配合,我的嘴巴自然比谁都牢靠……”
石罗萱忽然又酸溜溜的说道,“王爷对顾月汐还真是痴心一片啊,为了不让她知道残酷的真相竟然做出如此牺牲,真是可歌可泣,叫人家好生感动……”
“王爷,您说如果顾月汐知道她跟你之间背负着如此大的仇恨,她会怎么想?”
“哎呀!”石罗萱掩口惊呼,眸子在龙俊毅染血的伤口来回打量。剪剪秋瞳盈满了嘲讽的笑意,泄露了她的心思,“她现在还这么狠心的刺伤了你,如果她知道了真相,那是不是该以死谢罪了呢?”
深邃的黑眸紧迫的盯了她半晌,龙俊毅不做理会径自转身离开。石罗萱看着他充满冷漠的背影,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冷。
“你不让我说,我偏偏就要让她知道。你越是爱护她,越是为她牺牲,我就越要折磨她!”是你们逼我的,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
“为什么总是要这么逼我,为什么?为什么?!”
“哈哈哈~为什么不爱我呢?我那么爱你……为什么不爱我呢?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爱我呢……”
……
谁都没有发现假山后面一抹淡蓝色的身影。媛媛最后看了眼陷入疯魔的石罗萱眸光连闪,提着裙摆无声无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