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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小说: 卧底檀郎:追夫郡主狠威武 作者: 鸢飞倩兮 字数:5004

  刘枫一走,唐以辰、琅桦二人一律青衫粉履,玉面朱靥,真好象一双同胞兄弟一般。唐以辰知琅桦恋眷自己日久,干脆就在徐州再住上一天。吃过早饭,二人就在街头漫步,缓缓地向云龙山走去。

  从云龙山北麓登山,逛了放鹤亭,又去大佛寺。说也可笑,这个以前杀人不眨眼的琅桦,竟然在大佛寺内先奉了一百两银票作香资,然后扯着唐以辰,向着一丈多高的佛像双双跪了下来。唐以辰现在是处处体贴琅桦,时时想引她开心,见她高兴也就随她去了。

  但是一天过后,琅桦还是主动提出返回京城,一路上,琅桦好想突然变得很快活,而且还专门挑选两匹上好坐骑,与唐以辰分乘。二人有时凌晨即起,比赛马的脚力,有时中午路上无人,二人还俪影双双,并辔徐行。还有时,日落西山,一鞭残照,尚蹄声得得,笑语朗朗。

  由于二人心情舒畅,不消多日,已抵京畿。

  琅桦策马岔入僻静之处,唐以辰刚刚下马,琅桦已依在他身前,凄然道:“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我任禁军统领多年,识我者甚多。今虽改装易服,也难逃避众多耳目。

  夫君可进京复旨,妾拟找一僻静处暂且安身。朝廷如能容我,师傅也必能见谅,我们就立即带着惜儿,前往承德拜见公婆,承欢膝下。我定作一个宜其家室的贤妻良母。朝廷如不见容,我就……”说到这里,已哽咽得语不成声。

  唐以辰轻抚其肩说道:“桦妹放心!以辰虽不是顶天立地奇男子,但也算昂藏七尺大丈夫,护妻保子之责,自信还能做到。

  如蒙今上相容,我情愿肝脑涂地,永远效忠。如不相容,以辰甘洒热血,和桦妹同生共死,远避边荒。我真不信,有谁能从我怀中把你捕走。”说到这里,突然猿臂轻舒,把琅桦抱入怀中,半晌,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琅桦知道唐以辰是回京复旨,一路结伴而行已测知他的真情实意,虽然暂别,却是满怀欣喜,笑靥如花。心头充盈着夫妻间的柔情蜜意和对即将来临的长相聚首的憧憬与喜悦。正想转身寻觅存身之地,陡然四条身影比闪电还疾,从树林外射了进来。

  一看四人的身法,琅桦就知道是自己手下的心腹护卫岭南四豹找到了这里。

  琅桦知四人感自己恩遇,自己诈死匿迹,几乎令这四个铁血汉子自裁殉主。如今以辰离去,他四人适巧寻到,倒叫她心头一热,忙着迎了上去。

  岭南四豹一字并排地向她施礼,琅桦故意面现薄怒说:“跟你们也不知讲了多少遍啦,不必再居此等俗礼”

  左青龙肃然说道:“我等兄弟四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奉你为主,绝不更改。”

  琅桦一顿足,骂了一声:“不开窍的东西!真拿你们没办法。咱们称兄道弟不是更亲近些。”

  左青龙还是躬身说道:“属下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多年来和主人同患难,共荣辱,不愿,也不想变个样子。请主人不要再强令属下了。”

  琅桦没话可说了。

  大家沉闷了一阵,侯玄武说:“属下四人来了很久,见唐爷和主人小聚,不敢打扰,此间事了,特备一点心意为主人庆贺。”说着,老二尤白虎已抖开一块红毡铺在地上,请琅桦上首落座。四人取出很多菜肴,和几瓶精制的上好美酒,列陈于红毡之上。

  琅桦默点瓶数,竟然是六瓶之多。猛然想起四煞备酒菜时,是连唐以辰也计算在内的。深知四煞始终感念唐以辰之前援助他们的恩德,可惜他走了。猜知四煞此来必有所求,不禁百感交集,开怀痛饮起来。

  四煞自然也陪着她喝了不少,一霎时,酒尽菜残。

  琅桦带着醉意笑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有话,也痛快地说吧,别管我听了是喜是烦。”

  岭南四豹突然刷的一下,又是一字并排地给琅桦行了一个单膝参见礼,由老大左青龙说道:“主人明鉴。石城岛中不可一日没你。五万弟兄,也非你统率不了。当今皇上是不会轻轻放过主人的。某等四人恭请主人回岛,以安五万弟兄之心。”

  琅桦默了片刻说:“玉叔叔也是一个全才,足可代我一统海上孤岛。我已脱离苦海,不能再作冯妇了。”

  左青龙恳切陈词道:“五万铁甲,训练不易。一旦寒心,大势去矣。为主人计,非重回海上不可!”说着,竟凄然垂下了泪来。

  琅桦把四人一一扶了起来,不无伤感地说道:“你们是怕我一旦落单,会遭到朝廷的缉捕是不?可我已产麟儿,就是唐家之妇,不会再回海上称霸,势已如此,我只求能保全余生,奉夫教子,以慰慈亲。身外之事,别无所欲。谢谢你们的一番好意了。”

  就在这里,树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矮胖老者。岭南四豹刚想结阵护卫,琅桦已扑上前去。颤呼了一声“师父”,叩下头去。

  岭南四豹一看,这矮胖老者实在是其貌不扬。只见他五短身材,一颗头颅大得出奇,和矮胖的身材太不相称。要不是深知底细,真还看不出他就是安窑晋中一带,设柜吕粱山脉的铁扇帮帮主阴阳扇子于和。

  于和伸手扶起琅桦,琅桦凄然向师父说道:“大师伯待我亲如生女,到头来反而阴差阳错地叫我送了性命。徒儿每一忆及,就痛不欲生。多次请师父治我以门规,并着人送回帮中令符,师父都不加处治。如今,弟子再一次请师父治罪。”说罢,又要跪了下去。

  于和叹了一口气说:“凭心而论,你大师伯之死,也不能完全怪你。你当时身为禁军统领、奉命去江南办案。你大师伯却受人之托,硬逼你放出在押的犯妇,做得太不留余地。就是服下了散功药物,也有解药可治。可他偏偏性情暴躁,过于耿直,竟然自寻了短见。这也是命该如此!

  经你几个师叔商议,只废去你的长门弟子之位,取消了你未来掌帮的资格。这个决定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你,是我自知嗜酒如命,难理帮务,统率无力,帮众涣散,致使显赫一时的铁扇帮日渐萧条冷落。因此,我决定取消原来的决定,把铁扇帮帮主之责,还是交你执掌,省得在我手中毁了,死后也难见本帮各位师长于地下。所以,我才亲自前来找你。”

  琅桦苦笑了一下,说道:“师父,弟子已非往日之琅桦了。我不光心灰意冷,不想再争雄武林。同时,也醒悟前非,只求能宜室宜家,作一安分妇人,余愿已足。怨徒儿辜负了各位师叔和师父的好意了。”

  于和再三相劝,要她立即随自己前往晋中吕梁山就任铁扇帮帮主,琅桦只是执意不肯,直到流下泪来,叩头谢罪。阴阳扇子于和才不得不摇头叹息,怏怏而去。

  岭南四豹久随麾下,深知琅桦的性情,一旦决定的事,绝难更改。见他师父请她回帮去当帮主,她都坚辞不去。看起来,想让她回石城岛,也就更难办到了。

  琅桦知四豹不忍分离,就含笑说道:“夜已深了,我要觅地歇息。告诉弟兄们他们,倘若真的对我一片忠心,就请好好辅佐玉叔叔治岛安业,乐享天年吧。”说罢,还连挥玉手,催促四人快走。

  岭南四豹默然一怔,突然又一齐跪下,再次行礼。然后,一齐旋转身形,倏忽之间,四条人影一齐消失在树林之中。

  琅桦生来性情狂傲,又加上自幼男装,身上早无女儿气息,勇武果断,甚至远胜七尺英男。况手握几万兵戎,统领数十怪杰,叱咤江湖,威镇朝野,大有一口吞下整个武林的气概。如今因为爱上了唐以辰,又生下了儿子,一心尽享夫妻之爱,人伦之乐。加上她又是国家重犯,才不得已而想潜踪匿迹。真正说来,不是不想,无奈而已。

  如今,她一拒四豹之情,再抗师父之命,本是为了唐以辰才做出的断然决定。可一待师父和四豹走后,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地坐在了地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一种无法抗拒的疲劳和凄凉。

  就在这里,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了她那挽作男子的秀发之上,使她愕然一惊,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真力一聚,刚想出手擒拿,可等她扫了身旁那人一眼时,不由得把刚刚聚起的真力又慢慢散去。

  原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老年尼姑。身材修长,面容清瘦,神情高雅,慈眉善目。一件灰色僧衣随风拂动,自有一种飘然出世之概,令人肃然起敬。只见她两只大而有神的眼睛,温柔而略含狡黠地注视着自己。

  琅桦是一个极为聪慧敏锐的人,看到了那老尼的神态,不禁怦然心跳,竟然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猛地身子一闪,躲瘟疫似地避开了那老年女尼的抚摸,两只原本秀丽的大眼中,充满了惊恐之色,颤声问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那个老年女尼善意地笑了一笑,温和地说道:“女施主既已醒悟,也已放下了屠刀,该如何走路,还要贫尼再为饶舌吗?”

  琅桦好象被蝎子螯一下,猛的一下子飘闪数尺之外,语不成声地说道:“我有心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年迈的公婆,大师岂可逼我……你,你快快走开!”

  老年女尼颜色一变,好象想说什么,但马上又和缓了下来,委婉地说道:“女施主莫惊,贫尼焉会强人所难。只是,贫尼和你甚为有缘。如今夜深露冷,请随贫尼到庵中待茶如何?”说完,向东边方向一指。那里,绿树环抱中果然有一座小小庵堂。

  琅桦又连连退了几步,玉手一合,施礼说道:“我有要事在身,多谢大师的美意了。”话一落音,人已纵身而起。身后犹自传来老尼姑那非常清朗的声音:“贫尼悟因,只求女施主遇到逆境时,来白衣庵一晤。”

  琅桦心慌意乱,展开轻功,一阵子疾驰,连马匹也遗落一边了。等她回过神来,已到了城墙脚下。她这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马上投入唐以辰的怀抱,以免被其他任何一种力量拖走了她。

  她相了相地势,两臂轻舒,一个“一鹤冲天”,飞上了城墙。再纵身跃下,由僻静的角落转入正街。不料,正好插入了前门大街。这时,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既显得街面宽阔,也显得街道漫长。

  琅桦漫无目的地走着,猛然听到了二更鼓响,她陡然兴起了入宫一探的念头。她是个性情非常执拗的人,一旦萌生了意念,就不可遏止。加上她自幼生长在皇宫,深知如何偷偷进去的路线,何况她的轻功已臻绝顶,非常容易地闪避开巡查的侍卫眼目,欺进了宫中,而且贴上了正大光明殿的横梁。

  窥望之下,突然看见天佑帝从西间的寝宫踱了出来,大大监王琉紧随身后。就听天佑帝缓缓问道:“天已二更,清平郡王为什么尚未进宫?”

  话没落音,琅桦突然看见清平郡王低头走进了乾清门。心中暗想,皇上深夜召他进宫,必有要事,自己来的倒正是时候。遂屏住气息,静静地候着。

  果然,清平郡王进殿参见皇上后,就奏道:“臣已妥善安抚了唐以辰。唐以辰听说皇上不仅饶怨了他的一切罪过,并且把他的父母召来京城,还打算先恢复司马文龙的进士及第身分,再议封赏。其父母一再叩谢,感恩流沸。严命唐以辰竭力保主,不得再有退意。”

  天佑帝听罢,笑而不答,清平郡王又凛然奏道:“微臣已示意以辰,不要为了儿女情爱而辜负了浩荡皇恩。”

  清平郡王刚说到这里,天佑帝突然插话问道:“依卿之见,唐以辰和琅桦真的能一刀两断,永绝瓜葛吗?”

  琅桦听到这里,悚然心惊,想不到以辰刚刚回京,就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压力。不由得浑身震颤,几乎贴不稳所伏的横梁。这时,又听清平郡王回道:“唐以辰没有明确表示,只是感谢圣恩。”

  天佑帝突然抖袖,从宝座上一振而起,沉声说道:“唐以辰为一魔女,竟然不惜违抗圣命。朕要……”天佑帝尚未把话说完,清平郡王已默默跪了下去。

  天佑帝的脸色一下子和缓了下来,扶起他轻声说道:“王兄,朕知你和唐以辰有深厚交谊,朕绝不亏待于朕有功之人。但魔女罪孽深重,不绳之以国法,何以永振天威。看在唐以辰有功于朝廷,朕决定赦免魔女死罪,勒令其削发为尼,永禁空门,不得再履尘世。”

  说到后来,声色俱厉,琅桦心神巨震,借着移形换位之势,陡然提气,一跃蹿出了御花园,从神武门东侧逃了出来。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向清平郡王府方向奔去,想把这极坏的消息告诉给唐以辰,以便商讨对策。

  琅桦进入清平郡王府时,天才刚交三鼓。来到唐以辰使的卧室之外,只见灯火未媳,隐约所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怕自己深夜三更不告而入府,使唐以辰面上难堪,便贴在窗下,想看一看是何人在此。不料一窥之下,顿使这个一代女魔心惊胆颤,几乎跌坐地下。

  原来,唐以辰房中坐着三人。一个是年近半百、高雅华贵却清瘦纤弱的老年妇女,想必是唐以辰的母亲江碧云。另一个坐在将氏夫人身边的竟然是李怡仙。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不用说就是司马文龙一手抚养长大的义女了。这三个人半夜一室,亲密交谈,怎能不叫她这个还没有公开身分的儿媳悚然心惊呢!

  就见江氏夫人一边拉着坐在身边的李怡仙的纤手,一面抚着地伏在怀里的粉面,慈爱地说道:“那次之后,娘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哎,如今,却是好了。你也别老是心下不塌实,这个家还是我们两老说了算数。有娘做主,还怕你师兄不答应?实在不行,我还能奏请万岁爷传旨赐婚呢。我的儿,只要你以后多孝顺我们俩个老人一些就行了。”

  琅桦遍体如冰,宛如玉雷轰顶,知道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成了泡影。她悄悄地退出了清平郡王府,像疯了一样向城外奔去。

  这时的她,万念俱灰,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不顾一切地一味狂奔,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奔向何方。

  陡然,随着凛洌的夜风,隐隐传来一阵木鱼的声音。不知怎么,她竟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白衣庵的附近。

  琅桦的娇躯僵住了,似乎浑身的血液已经凝固。一双痴呆无神的大眼睛,缓缓地向那响着木鱼声的白衣庵呆呆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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