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践一行人在昨日下午时分便离开了。落筝没有走，就连偷偷的送行都没有去。
我知道落筝为什么不去，所以这件事我提都没有提。可是，我不提不代表落筝这厮不提。
落筝站在窗口，背靠着窗沿，细长的丹凤眼紧紧闭了起来，嘴角泛着一丝苦笑。
“素铃，你怎么不问我？”落筝张了张嘴，犹豫了好久方才说出。
我笑：“有什么好问的？你该告别的早已告别了，剩下的人，和你有关系吗？”
落筝张开了眼睛，眉宇间带着一丝嘲讽和隐约的心疼：“素铃啊，本少主一直在努力着，努力着不让你聪明起来，为什么，你还是要如此看透他人？”
我一愣，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落筝一直对我存着这个心思，怪不得，怪不得他不愿意我参与任何事情。
“除了你，我谁也看不透，也不想去研究看透。”我笑道。
落筝摇头，嘴角没了往日骄傲清淡的笑，而是向下弯曲着，透着悲凉：“素铃啊，我，你看透了几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的落筝，我的眼睛酸涩起来：“没有几分，也就八分。”
我说的是实话。只有八分，还有两分，我着实不知道。一分过去，一分未来……
落筝笑了，对着我扬起他的左手，然后，拇指弯曲、食指弯曲、中指弯曲、无名指弯曲、小拇指弯曲：“看清楚了吗？”
我默然，落筝想表达的，无非就是，我那所谓的八分不过只是他想让我看到了解的而已。
“你还是如此的愚笨，如此的，愚笨……”落筝上前将我一把拉到怀里，把下巴抵着我的头。
“愚笨，吗？”我的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像是呜咽一般。
落筝点头：“十分愚笨，愚笨到了极点。”
我伸手紧紧抓住落筝的前襟。
什么愚笨！不过只是我们两的自欺欺人罢了！
我若是愚笨，又怎会看清落筝对勾践那仅存的亲情？我若是愚笨，又怎会知道落筝满手鲜血却依旧痛苦？我若是愚笨，又怎会明白落筝那浑身拒绝实则接受？我若是愚笨，又怎会，怎会，爱上你！
“落筝，其实，素铃真的很笨。但是，只要有落筝，素铃笨一点，也没有关系吧？”我扯着嗓子，却是轻声细语。
“本少主如此聪颖，怎的就看上了你个笨女人？”落筝的声音有些欢快，“虽然呢，本少主十分厌恶愚笨之人。不过既是认定了，便是死，也不放手。所以，你尽管笨吧！”
我埋在落筝的胸前使劲点头，顺道，把眼泪鼻涕一股脑擦在了落筝如同血染的红色衣服上。
“喂喂，你个笨蛋，怎么就这么脏！”落筝一把拉开我，然后望着自己胸前那湿漉漉的一片，痛心疾首。
“谁叫你把我按在你衣服上的，该！”我偷笑道。
谁知落筝拉住我的手，就想把我的衣袖往他胸前蹭。
“啊啊，落筝你个混蛋，我的衣服是素色的，一看就看出来了呀！混蛋，快松手呀！”我尖叫着想要逃离，却被落筝死死地拉着，蹭。
落筝听到我的叫声，嘴角上扬，眼睛微挑：“哼，谁叫你这么扭捏，穿着这么恶心的白色衣服！”
我愣住了，停止了挣扎。
是呀，谁叫我，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呢？
翌日，当我翻遍我的整个衣橱的时候，我颓废了。整个衣橱，除了白色，就是白色。只有一件，是我从越国带回来的，淡蓝色的流苏华裙。
真是奇怪，真是好笑。
明明已经从心底把那个人挖走了，怎的生活中还是处处残留着他的一切习惯呢？
“怎么了？翻得这么乱？！你以为现在还有谁能帮你收拾吗？”落筝捞起跪在地上的我，然后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
“落筝，好生奇怪啊！怎的，我就是摆脱不了呢？”我晃着头，傻笑道。
我怎么就是摆脱不了他给我的噩梦？为什么呢？！
落筝瞥了一眼我翻出来的衣服，估计是明白了，然后拿起一旁的淡蓝色流苏华裙，放在我的手上：“这件不错。”
我低头，然后点头。
可是，当我想要换的时候，落筝却夺过我手中的裙子，一把撕掉了。
耳边响起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锁链声音一般，刺耳！
“既是习惯，便按照习惯来吧。刻意的改变，只会显得不自然。”落筝从地上拿起一件样式简单的素色裙子，递给了我。
刻意的改变，只会显得不自然吗？
那当初，为什么，我会为了那个人，为了迎合他的喜好，把自己房间里的衣服都换上素色？难道，那个人就没有觉得，不自然吗？如果感觉到了，为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我？
我默默地穿着衣服，垂着头，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有些想笑。
我怎么还在纠结他？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放不开的只有我而已。再不放开，恐怕我这辈子都要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白痴！”落筝咒骂了我一声，然后拿起画眉笔替我一笔一笔描着眉毛，“有些事放不下就是放不下。但是，放不下并不代表，还在乎，可懂？”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略懂略懂。落少主可真是聪慧过人啊！”
落筝替我画着眉，嘴角上扬：“本少主自称第二，没人称第一！”
我扑哧一声，笑得特张扬。
这个人，竟是这般的骄傲狂妄。
替我画好眉之后，落筝伸手摩挲着我的鬓角：“怎的，本少主就看上了你呢？”
我打开他的手，然后拿起一旁的木梳，将落筝压在了凳子上：“是呀是呀，你怎的就没看上旁人，偏偏就看上了我呢？”
我摸上落筝长长的青丝，感受着不同于他性格的柔软，嘴角上扬着替落筝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头。
果真是应了当初落筝的那句绾发画眉。
你为我挽发，我为你画眉，可好？
这一生，都好！
午间，我端了一些饭菜去房间，然后看着落筝优雅地用餐，总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那么的幸福。
“素铃！”落筝饭还没吃饭，门口便传来渊笙的敲门声。
我愣了半响，然后对着落筝低声道：“我去去就来。”
打开门，出去，转身，关门。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