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风很大,呼啦啦把新芽都扯得翻了身。
"我们这是去哪儿。"
青鹤跟着燕羽,在迷宫一样的峦郡内迂回前行。
"确认一件事。"
燕羽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青鹤跟着他,眼见着就走出了内城,走过一条烧光了草木露出一片荒地来,抬眼往前再看,是一片巨大的破落废墟。
燕羽站在界限边,望着那废墟群,长久驻足。
青鹤看着他,道袍翻滚如云。
"公子。"
他轻声提示。
燕羽吹响之间的鸟笛,直往流民巷走去。
鸟笛空灵透彻,余音袅袅。刹那间各色鸟雀振翅而气,恰似百鸟回巢,燕羽抬手一挥,鸟群哗然而散,飞向那流民巷,
再繁华的城市都有肮脏的角落,再辉煌的时代都有阴暗的夜晚。
峦郡不例外,北铭也不会例外。
整个九州也不会例外。
流民巷。
破败的屋舍内挤着流浪者,散发着怪异的气味儿。破盆烂罐散落一地,角落里还有半碗稀粥,瞎眼的老女人轻轻拍着怀中一截儿木头,哼着安眠曲。
混乱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癞皮狗耷拉着舌头趴在阴影里看着这两个衣着高贵的人有过,喷了喷鼻子,打个哈欠继续发呆。
"时过境迁。"
燕羽停在一个大宅子前,抬手拂去门环上的尘土,阳光照射间出现一个字:
叶。
虽然已经坍塌破败,但是从规模来看,这里曾住着一个地位显赫的达官贵族。曾经高朋满座,门前马车可以排出多远。
"门锁着,怎么会……"
燕羽推了推门,大门只是落下了一层灰尘,呛得青鹤捂住口鼻。而那门竟然纹丝不动。
"这里有人住吧。"
青鹤抬头看了看,奇怪,这门不算旧啊……
"二位,嘿,二位可要来点儿桂花糕?不好吃不要钱!"
一个卖桂花糕的小贩笑着蹭过来,燕羽看着那桂花糕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伸手把青鹤拉到他身边。
"怎么……?"
"嘘。"
青鹤刚想发问,就被燕羽打断了。燕羽压低声音道:"流民巷,不会出现这样的人。"
青鹤一愣,微微回头看去,心陡然揪了起来。
他们周围的行人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起来,喧哗声越来越大,俨然身处闹市街区一样。
这……
青鹤抬头,那始终盘旋的鸟群也不知去向,连风也停了。
"别看。"
燕羽转过身,几乎就贴到青鹤身上:"去我后面,看着门。"
"但……"
青鹤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半晌还是咬牙走到了他身后。
突然青鹤后脑被人重重一击,只觉得天昏地暗一阵晕眩,倒地瞬间只看到燕羽转身远去。
天地彻底黑了下去。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就感觉有人用树枝轻轻戳他。
青鹤捂着后脖子,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快黑了,燕羽还是不知去向,再看旁边蹲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小男孩儿身后还躲着他妹妹。
大概是他妹妹。
两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青鹤摇了摇脑袋坐起来,头上道冠下的坠子在他倒地的时候还硬生生硌了他一下。
"谢谢。"
他对那小男孩儿笑了笑,那孩子摇了摇头,把一个东西递给他:"有个白色的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白色的人?
青鹤听了不觉好笑,也就学着小男孩儿的样子蹲在他面前,伸手接过来一看。
那是一片羽毛。
青鹤瞳孔一缩,嚯的站起来,把那两个小孩儿吓了一跳。
羽毛沾血。
他出事了。
"给你们这个东西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他弯下腰看着乞儿,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乞儿,但他就是这么觉得的。
"有……他说让你赶快回去。"
"他有没有受伤?"
青鹤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燕羽那种人,只要不是能看到的伤他连哼也不会哼一声,就是明显的伤他也不会吱声。
"嗯,这里好大一片血。"
小男孩儿的妹妹小声说,还在自己的左肩膀指了指:"你认识他吗?他有翅膀呢,虽然也出血了……他是神吗?"
青鹤在一瞬间经历了担心愤怒和惊慌:
"嗯……是,他是神。"
"那……妈妈说过的,只要见到神我们就会过上好日子呢,会吗?"小女孩儿突然开心起来,怯怯的看着他。
"别胡说,那是骗你的。"
小男孩儿打断她:"她已经不要我们了,带着我们她是不能嫁人的。"
青鹤惨然一笑,那母亲肯定是说:‘除非能见到神,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这个小姑娘就真的信了。
"给。"
他摸出钱袋交给小男孩儿:"你母亲说对了一半。"
"算是你传话的报酬。"
青鹤拍了拍他的头:"靠自己。"
怎么靠自己。
青鹤握紧那羽毛,男孩子把钱包塞到妹妹的手里,拉着妹妹跑掉了。
燕羽回去了?还是……他还在这里?
青鹤看着手中的羽毛,一转头掐指捏决翻入废弃大院的围墙中。
大院荒芜一片,沉寂的如同坟地。
燕羽想来这里找什么……他最后找到了么?
这里会有什么。
青鹤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看着黝黑的屋子。咬了咬牙推门进去,灰尘呛得他后退了一步,一股阴湿冷气直扑过来。
这里显然很久都没有人了,但是这周围如此多的流民,为何没人来这里?
屋子很大,中间有屏风隔开,屏风已然腐烂光了,架子也倒了。
青鹤谨慎的往里慢慢走,悄悄拔出背后的青侯。
如果燕羽是被别人所伤,他也不能确定这人在哪儿。
转过墙壁,却发现后墙已经塌败的不成样子,一只老鼠惊慌的从他脚边窜了出去。
青鹤翻出后墙,到了后院,此时天已经暗了下去,四周阴惨惨的吓人,几只老鸦惨然叫了几声。
后院很大,却只有一口井,青鹤走过去看了看,底下漆黑一片,但看起来是一口枯井。
青鹤刚想又走开,就听到井底窸窸窣窣一声,一下收住脚步。
是老鼠?
不能……老鼠怎么会跑到枯井底下去。
有人……
凭感觉,他知道,这院子里……
不止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