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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天长有时尽,此恨无绝期

小说: 朱砂泪之凤夺天下 作者: Pedalo 字数:1939

  苏辞君一病便是半月,整日昏睡不醒,似入了极深的梦中,不肯醒来,连傅鸣春亦束手无策,顾长宁探望时不慎被染了风寒,便关在房内好生休养。

  罗浮巧白发染回了青丝,如今瞧着气色好了不少,每日亲自替苏辞君擦拭身子,一次不经意拨弄琴弦,见榻上人似蹙了蹙眉,便试着以琴声为药剂,却再不见反应。

  傅鸣春知晓此事后,唤罗浮巧去与罗锦源道,请太子入府叙旧。

  罗浮巧心一惊,又闻他解释,“青妧喜琴,束幽唯太子琴艺最高,若要让她肯从梦中醒来,便该冒险一试。”

  虽心内疑虑愈增,罗浮巧念及青妧如何待她,仍是对傅鸣春言听计从,罗锦源当她余情未了,斥责之后,到底还是将那人请入府中。

  春分过后雪已彻底融尽,庭里梅树只剩枯枝,将他一身如墨黑衣衬出肃杀之意,眉目清冷,见她口吻亦是疏离,“何事?”

  无了太子妃这个身份,便是连寒暄都舍去了。

  罗浮巧眸底掠过几分苦涩,她真是不晓得自己算是什么,“浮巧感念太子殿下恩德,今日欲替殿下抚琴一曲,还望殿下笑纳。”

  说罢轻拍了拍双手,下人抬来案椅,案上琴身被锦布裹着,却瞧得出形状别致,待她将布掀开,做工之精巧叫男人不禁开口问道,“此琴出自何人之手?”

  罗浮巧思及傅鸣春拿与她时便道,“他若问你何人制了此琴,你说是梦中人即可。”

  梦中人,也是荒唐。罗浮巧随意拨动琴弦,竟自指尖泄出无比动人之音,同男人一般,她亦是微微怔住,随即浅勾唇角,“殿下好眼力,此琴是梦中人赠与浮巧,怕非凡间之物。”

  她口吻半真半假,不待他再多问,坐于案前便开始仔细抚琴,琴音如云似水,飘渺而不真切,恍然间,连她自己也听得痴了,所想尽是那如画中人一般的男子。

  自牢中被救出后醒来,她再与他表明心意,他却丝毫未动容,一双桃花眸子无情地望着她,哪管她双目如何水光潋滟。

  “我心中女子名为苏辞君,而非罗浮巧。”

  他是将话说得绝了,端茶来的丫鬟又怎敢将此话听进耳里,手中瓷杯落地,慌张跪地磕头,她想起在宫中时,青妧亦是这般模样,垂了眼帘,“唤青妧来罢。”

  指腹忽地一痛,罗浮巧回神来,才察觉被琴弦割出道口子,而鲜血落上弦,却是渐渐没了进去。

  半叹一声,起身立至一旁,“浮巧琴艺不精,让殿下见笑了。听闻殿下琴艺高超,正配这好琴,不如便让浮巧一饱耳福?”

  男人并不言语,默然走至案旁坐下,修长的十指抚上琴弦,竟有恍若隔世的错觉,自那夜弦断之后,他将宫内所有琴都折了丢入火中,再未碰过。

  她将刀刃架上他脖颈,却不杀他。

  到底是当真为那一句朱砂泪,还是她已知晓一切?

  恨他么,该恨的,他恨了她十载,自然要她也明白这是何等滋味。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苏辞君正在梦中与半瑜一同采摘草药,闻得琴声凄凄,怔了片刻,扯住身前人衣袖,“这琴声自何而来?”

  半瑜回身,抬手理了理她微乱青丝,笑意浅浅,“哪来的琴声,你若是想听,我回去便与你抚琴。”

  琴声愈加哀烈,苏辞君蹙了眉,心口窒痛,“守山郎,我要去寻这琴声……”

  半瑜眸底涌上哀伤,“你不是答应了我,从此与我相伴,再不下山么?”

  “是……我答应了你。”

  半瑜又露出温柔笑容,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你不许骗我。”

  阿辞——

  忽自琴声里传来男人柔柔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唤着她。

  苏辞君头疼欲裂,伸手将半瑜推开,见他面上笑容凝住,脚下便生出一道鸿沟,将两人彻底分离,他望着她,目光如灰,转身拂袖而去,“你怎舍得骗我。”

  “守山郎!”

  她声嘶力竭地唤着,却毫无征兆地朝身后深渊跌去。

  惊醒过来衣衫已被汗水浸湿,那琴声似自庭院中传来,仍在百转千回,叫人肝肠寸断,苏辞君起身下榻,跌跌撞撞冲出门去,喉间干涩,声音沙哑不已,“守山郎……”

  庭中抚琴的人眸光一凛,指下琴弦竟尽数断开。

  他回身看去,却只见一扇开着的门,未见任何人影。

  不是她……么?

  “可是这琴不合太子殿下心意?”身旁罗浮巧口吻淡淡,似是方才那声音,只他一人听到了,“浮巧眼拙,不该拿这琴出来的。”

  他却问道,口吻带了几分狠厉,“你那舍身救主的贴身侍女在何处?”

  “浮巧知晓青妧犯下是死罪,不敢拖延,早将她送出束幽,在别处安顿了。”

  “是么。”男人冷冽的眸光淡淡扫过她神色,“本宫事务繁忙,先行回宫。”

  罗浮巧盈盈欠身,“殿下慢走。”

  佛堂内,苏辞君自窗缝中瞧见那抹黑色身影离去,轻合双目,回身朝傅鸣春道,“想出这法子,也是难为你了。”

  后者苦笑一声,“谁叫你是头一个我法术唤不醒的人?”

  “若有可能,我倒真是不愿醒来。”苏辞君心倦不已,睁了眼望向傅鸣春,见他红衣颜色更重,便知自己是又显出一对血色瞳仁,“我在梦里答应了半瑜,从此不再下山。”

  他那一句“你怎舍得骗我”,疼得似要将她的心割下来。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傅鸣春轻叹着拥她入怀,抚过她散在身后的如瀑青丝,“你要不是哭不得,此时怕早成泪人了罢。”

  苏辞君将头枕上他肩膀,“堂主还是就这般借我依着,心知肚明的安慰便省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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