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语被他轻快的语气逗笑，只是蓦地念及柳妩音那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心中不免感慨。
其实那个人也有温言细语，温婉贤淑的模样。她那时虽小，可是却也记得爹将她和苏雨桐迎进府门时，她也曾温婉的拿手摸她的头，慈爱的眼神里满是宠溺的笑意：“轻语真乖，二娘和三娘给你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她还记得在自己生辰的时候，柳妩音彻夜亲自给她缝制新衣送给她，她那时是真的欢喜，甚至还赖在她的怀里撒娇，用甜腻的声音欢喜的喊她二娘，那是她从未在自己娘亲身上体会过的母爱，她那时甚至觉得，自己若是她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虽然只是片刻的温暖，她却从不曾忘记那种暖心暖肺的感觉，即便柳妩音对她百般欺凌，打心眼里她其实从不曾真的恨过她。
叶轻语轻叹一声，语气里不自觉带着黯然开口道：“归根究底她也算是个可怜人，她原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宠溺的抱着他，给他买好吃的糖葫芦，给他缝制好看的新衣，可是这一切都被我娘那双救死扶伤的手给亲手埋葬了。
我娘因早年以身试药，身子便落下后遗症，自生下我之后便不能再怀有身孕，而脾气也变得古怪异常，时时一言不合便与父亲大吵大闹。
那时父亲便有了纳妾的念头，表里虽打的是为叶家延续香火的幌子，其实心眼里多少是因为厌倦了母亲的无理取闹和这无休止的争吵。
只是那时候，父亲执意纳妾，母亲虽吵闹了一番，可是事后竟然就想通了，答应了父亲纳妾的请求。
二娘和三娘方入府事时，母亲对她们的态度的确是照顾有加，像是一点也不介意旁的女子和自己分享一个丈夫，我那时小，自然不知道这其实只是母亲为了报复父亲背叛誓言，纳妾的惩罚。
在闻得二娘和三娘同时怀有叶家骨肉的时候，母亲甚至还关切的嘱咐她们好好养胎，因为她是世人称颂的神医，那为二娘和三娘开些养胎的药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那喝下去的一碗碗补药却是让人流产甚至让其一生都不能再怀有身孕的毒药。
直到此刻，我还清晰的记得二娘撕心裂肺的痛哭，三娘惨无人色痛苦扭曲的脸，记忆里，好像看到的都是的血。
即便是那时，所有人都不曾怀疑那是母亲的药害的她们如此，毕竟那时候，母亲自导自演了一起骚动，火烧了叶家。而二娘和三娘之所以会流产，也是因为慌乱之下被人冲撞动了胎气才会落得如此，甚至今生今世都无法怀有身孕的事实也没有人怀疑母亲半分。
直到后来，我爹娶了四娘凤卿，我爹好像是真的喜欢四娘，连我也瞧出来了，以前母亲对二娘三娘还能做足面上功夫，可是四娘却不同，许是因为父亲对她太好的缘故，即便是我娘有心想要装的若无其事，可是最后终究没能战胜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对她还好是会有意无意的表现出莫名的敌意。
我想四娘应该是察觉了什么吧，所以她怀有身孕的事一直不曾透露半分，知道的许就只有父亲一人。只是那时父亲正好因生意上的事，需离家几个月，许是得了四娘的嘱咐不要声张，所以父亲离开叶府也不曾透露半分，谁也不知晓四娘怀孕的事。
即便是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也极力掩饰着，有时受了母亲的责难，她也只是逆来顺受，不出一声。后来父亲归家，告知大家这个消息时，那孩子已快出生，那时父亲在四娘榻前日日守候，深怕她会有一丝闪失。
而我娘埋藏在心里的怨毒和恨意终究爆发，那时她就像一个得了失心疯的病人一般，嘴里总是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她绝对不可以让那个孩子出生，她若生了叶家骨肉，那我爹这肯定会对我四娘更加宠幸有加。
只是那时四娘很警觉，我娘拿去的安胎药她一口都不曾动过，所以即便我娘有心要加害，却也一直不能得手，只是后来的事---”叶轻语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像是堵着一口气，她不自觉的顿了一下声，良久，叹了一声道。
“只是没想到我四娘不幸难产，大半夜的又来不及找稳婆接生，父亲便唤了我娘前去。也许在娘的潜意识里，她还是藏着医者的本能，她帮四娘生下孩子，只是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发了疯一样，因为生孩子的缘故，四娘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便被我娘发了疯一般的掐死了。只是我娘原本想要将听云一起掐死，他虽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可是却也让我娘动了杀意，只是在她想要掐死听云的时候，二娘和三娘正好进门撞见了这一幕，那动静惊动了府里所有人，包括被乳娘匆匆领过来的我。”
“看着惨死的四娘，第一次我我看我爹因愤怒而失控的脸，他那样子像是恨不得将我娘碎尸万段，就是那一刻，我娘才明白，眼前的男人再也不是那个曾与他山盟海誓的人，时间将她们之间的誓言消磨的一丝不剩。”
“我看着她凄然的大笑，样子癫狂而恶毒，在我爹说要一纸休书将她赶出叶府的时候，她选择了撞墙而死，她说，她生既是叶家的人，那她死也要做他叶家的鬼，她这一辈子都要着她叶楚寻的女人，即便是死她也不会离开这叶府半步。”
“后来二娘和三娘才知晓这一切都是我娘做的，所以她们恨我，讨厌我，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娘带给她们的伤害半分都不曾偿还过，我既是她的女儿，自然要由我来受。她们虽然凶神恶煞的，可是却从不曾去伤害过旁人不是吗？”
苏默色动容的看着缓缓开口的叶轻语，他显然是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子会同他说起这样一番缘由，只是那样一席话，让他心口幡然涌上一丝疼惜的感觉，她们给她的只是片刻的温暖，可眼前的人却将它埋在心里长久的记着，仅凭那心中的一点暖，她便能忘却她们给她所带来的所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