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踏进了是非圈子里，那么和清净两个字就再没关系了。
白暄头疼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刚刚闯进来的人，用力捏了捏额角。打不得那不得，只能自己团吧团吧咽下去。
他起身行了礼，复又坐下。
“五皇兄怎么也在这里？”
沈璋了然的站起身，绕过众人，站到了白暄身后去。
来人是白暄的五皇兄，燕王白朝。这一回他穿了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裳，眉眼细长，面容精致，嘴角永远泛着笑。
“自然是得知阿暄你在这里了。”白朝轻轻浅浅笑一声，坐到了刚才沈璋的位置上去，说话间还抬眼看了看沈璋，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不知阿暄在这里做什么？赏美人？”
“皇兄说笑了，自然是来这里用膳的，据闻这里的膳食一绝，我自小除了话本子与美人，最爱的便是美食了，当然要来尝一尝。”
沈璋视线略过燕王，落在了奏曲儿的少年身上。自燕王进来，这琴音就断了，是担心打扰交谈......还是有什么他没注意到？
有燕王出来横插一脚，今天探查揽风馆的机会就彻底失去了。白暄不再思考其他，倒是认真的品了品佳肴。
告别了燕王，回了王府，吩咐傅司白重新着人去查揽风馆，白暄这才安心躺在了床上，回想今天遇见的这些人和事。
白暄在床上来来回回翻了几次身，终于认命的躺平了。
他没能抑制住内心的欢喜。
从魂穿到这具身体上，他就一直担心自己的性向问题。他担心在这封建礼教极其严苛的时代，没有机会去寻找一个与爱有关的人。
今日在揽风馆，他发觉，其实这里的这些人，对于好男风这件事情，接受度还是很高的。
不然......白朝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那是不是意味着......若他有幸与谁相爱，他不必藏着掖着？
继续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白暄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整理今天遇见的其他事情。
他很好奇，白朝出现在那里，是为了谁？
“咚咚咚——”
“谁？”
“沈璋。”
“进来——”
沈璋进来的时候拿了一本册子，白暄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他没见过。
“你怎么过来了？”
沈璋快步走到床前，把试图起身的白暄压着肩膀重新压回床上去，拽了拽被子，边边角角都压实了。
“来跟你聊一聊今天的事情。”
“你发现什么了？”白暄半躺着，单手拿过沈璋放在床头的黑皮册子，悠哉悠哉翻开来看。
“燕王殿下他，”沈璋顿了顿：“我觉得他是叫老翁来找你的人。”
白暄胡乱翻着黑皮本子没出声。
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白朝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同白暄体弱多病一般，白朝远离朝政醉心山水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
白暄皱了皱眉：“若说是巧合碰上我，谁都不能相信。可他远离朝政，根本无需算计与我。”
沈璋：“殿下是忘记了自己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了吗？殿下本身也与朝政无关，但朝政上面的事情总要纠缠到你。”
白暄一拍脑门儿：“哎——璋儿真聪明。”
沈璋：“谢谢殿下夸奖了......”
“今日这一回到底还是没有准备好，打草惊蛇了。傅司白探查回来的消息不过十之一二，光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房屋建筑，就不简单。”
“地方大，不好找核心。”沈璋把黑皮本子从白暄手里拿过来，翻了面，又递过去给他看。
“是啊。”白暄低头一看，是碳条画，猛然惊了惊：“你从哪里找来的？”
“今日进去顺路记下的，还有中途出去假装如厕那一回。”
这黑皮本子上画的赫然是今日揽风馆的地形图。
沈璋把边边角角指给白暄：“你看这些地方都很奇怪，总觉得应该还有屋舍，但是进去的时候没有看到。”
白暄眼神随着沈璋的手指四处探索，直至最后一段，沈璋指着那三层小楼：“咱们进到这里便再没往后头，那阿南说后头有个庄子可以游湖，我猜想，那后头应该是更大的一片区域，很可惜今天没能继续下去。”
白暄手指无意识点着黑皮本子，这么大的一片区域，为什么从来没听人说过呢？有多少人知道这些呢？
“璋儿，你去把皇城地图拿过来。”
因为白暄不曾下床，索性两个人将皇城地图摊开了在床上一起研究。
沈璋微微侧头，便从黑发的缝隙里看见了白暄嫩白脆弱的脖颈。心底泛起一种疼惜与暴虐交融的矛盾情绪。
次次都是如此，沈璋用力把情绪压下去，额角青筋微鼓。
白暄察觉了沈璋的不对劲，轻声问他：“怎么了？”
沈璋闭上眼叹口气：“无事，看地图吧。”
“嗯。”
越是看地图，白暄心里挥之不去的那个想法越是被印证。
他看向沈璋，同样从沈璋的眼睛里看到了与自己一致的答案。
比想象中更难处理。
众人所传的清馆一条街，怕是一个烟雾弹。两张地图对应起来看，盛传的一条街，应当只是一家馆子。不过开了众多侧门，给侧门题了不同的名字罢了。
顺着地图再往后看，假设阿南说的庄子真的存在，那么必定占地面积极大。沈璋的手指顺着地图往后滑......再后头，那庄子连着的地方——绥阳长公主府。
白暄一把将沈璋的手指头攥住，拉住他不肯再继续往下想。
绥阳长公主是西黎王君唯一的女儿。生母位分低，更是在她出生后两天不在了。被白暄的生母前皇后接到身边养着，性格开朗，温柔善良，与太子，与白暄自己都极为亲厚。后来嫁到了安国公府为世子妃。
白暄不相信她会与这些事情有纠葛。可若是没有关系，那这揽风馆的最后一片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公主府？
那安国公府又在这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
思绪线索环环缠绕在一起，白暄是真的开始头痛了。
希望事情不会像他想的那样。
沈璋察觉到白暄攥着他的手松开了，他偏过头就看见白暄皱着眉侧躺下了。
“可是头痛了？”
沈璋将床上的一摊东西胡乱收拾了随手放到地上去，扶着白暄躺好，两只手捏上白暄的额角，给他按摩。
“可有好些了？”
白暄不曾答话，沈璋也不再问，一直帮他按揉额角。
不知道过去多久，沈璋发觉白暄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了，呼吸也平稳下来。他睡着了。
沈璋停下酸痛的手指，就这么趴在床头看着白暄。
这个人长的真好看啊，睡着了都是温柔美好的样子。就是太脆弱了，沈璋视线往下顺过去，停在他苍白羸弱的脖颈上，怎么会这么脆弱？
盯着白暄发了半晌呆，思绪万千都在脑海里浮浮沉沉，沈璋托着腮轻声念叨了一句“倾盖如故”，动了动发麻的脚，站起身，帮白暄把被子整理好，被角压实。
沈璋捡起地上的地图，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把白暄床边的床幔放下来。
都做好之后，才轻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