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暄赶忙叫听枫把人扶起来。他来这里几年，平时各种跪拜礼节无处避躲，慢慢也就习惯了，但这老翁砰砰砰的叩头——还是免了吧。
将人送出去，嘱咐把人安顿在府里。白暄与白潇两个人的脸色一齐都淡下来，谁也没说话。
天子脚下的皇城里，发生这种烧杀抢掠的事情，没人管，这不正常。
有人支使老翁今日来寻他，这更不正常。
众所周知，他白暄自小弱不禁风，几乎不会出门，而唯一会出门的时刻，就是生辰之类的日子。
今天这一出，是冲着他来的。
“皇兄今日本想带我去哪？”
“东街书斋，书斋新出了话本子，带你去看看。还有东湖，新添了家乐坊，韵律美妙，本想带你去听。”
“选在今天......这必定不是什么小事了。”白暄皱皱眉，感觉有很大的麻烦，就这么一下子落到了他的面前。
皇城里的平静要被打破了。
“需要我和你去查吗？”白潇的手里没了折扇，很不舒坦，拽了一下衣角。
“不必，皇兄，今日辛苦你了。”
“哪有什么辛苦，只是又不能好好的陪你过生辰了。”
“皇兄来这里，我就很开心了！”
送走了白潇，白暄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拿着笔无意识的在纸上凌乱的涂鸦。
东街书斋，东湖乐坊......去书斋的话，不一定是那一条路，但如果去东湖，那么一定会走那条路......
那人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老翁在西街发现了孙女，那人为什么要把他引到西街？
西街有什么？
那人有什么目的？把他引到西街，引导他去做这件事......那么受益的人是谁？引导他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那人没有目的只是行善？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如果他有目的的话......是什么？通过他达成某种利益？或者在瓜分某种利益的时候避开他？
知晓他的生活规律，知道他今天一定会出来......这人一定就在他身边。
那会是谁呢？
白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发现书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沈璋端了一碗甜汤进来。
他在白暄身边站了许久，看着白暄在宣纸上画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到后来直接就是在乱画。
这个人出神想事情的时候，其实很好看。眉眼如画，精致且明媚。沈璋又顺着看到脖子上去，苍白羸弱。
他使劲儿把自己胡乱的心思压下去。他最近可能快疯了。每天做梦都在一片血红里，苍凉绝望。最后总会有白暄出现，而他死在了他的怀里。
梦里是他手刃了白暄。
这样罪恶的心思一直蔓延着，蔓延在他的情绪里，蔓延在他的心脏里，不见光，痛不欲生。
沈璋闭了闭眼，他告诉自己，那些都是错觉。他贪恋白暄的温暖，就该把人长长久久的留下来。
再耽搁下去，甜汤就要凉了。沈璋找了一块儿书桌的空地，将托盘放上去。
白暄看见了托盘，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
“听霜给你炖了甜汤。”
“你喝过了吗？”白暄将桌上乱画的宣纸折起来扔到废纸篓，伸手邀请沈璋坐到他身边去。
“喝过了。”沈璋垂下眼睛不看白暄，他的眼睛里此时此刻都是黑暗，他不想白暄看见这些。
这个人对他很好，只是一碗甜汤，也会问他喝过不曾。
他为什么会有那些罪恶的心思？
白暄看着沈璋低头过来，乖巧的坐在他身边，又习惯性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许遥没在？”
给他顺了顺毛，白暄抛开一切思绪，专心问候他的少年。
沈璋继续沉默着，同样也没有抬起头。白暄耐心等着。
等待总是有结果的，比如现在。沈璋从衣袋里拿了一只玉簪出来，他说：“送给你。”
“送给我？”白暄接过玉簪来回看了看，白玉入手温润，簪头刻了祥云的图样，简单大方，精致好看。
白暄一下反应过来：“生辰礼物？”
“嗯。”沈璋依旧低着头，但这一个字就把少年的小心思带了出来。
“谢谢你。”白暄继续把玩着玉簪，他发现有哪里不对......
“这是暖玉？”这玉簪触手温润，并不凉寒。
“嗯......喜欢吗？”沈璋拿过白暄手里的玉簪，他站起身来，取下原本白暄头上的玉簪，把自己的玉簪簪上去。
“很喜欢。”白暄笑着给他回答，等他坐下来，依旧摸了摸头。
这少年怎么就这么乖呢？
“这是我娘送给我的。”白暄听见他的少年这么说。
“现在把他送给你......对于我来说，这件事很重要。”
“好。”
两个人聊了很久，沈璋才去了翠竹苑读书。白暄空下来心思，继续想刚才的事情。
该去查一查了，那人把他放在这里局里，为什么这样做？
“傅司白。”
“殿下，我在。”
“你去查，查一查西街，老翁说的那块儿地方为中心，四处都查一遍。”
“是，殿下。”
傅司白接了命令退出去，白暄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半晌之后，突然抬手摸了摸沈璋送给他的玉簪。触手温润，好像沾染了沈璋的一点温情。
唉。
少年终于认同他，知道他是个好人了。肯放下一点心防了。不容易。
该奖励什么？
去书斋挑话本子？或者给他钥匙让他自己去库里找喜欢的？
不如带着少年去一次东湖听听乐？
少年自从来到这里，都没怎么出去过。可以找个合适的时候出去......
不对！
东湖新开了乐坊！东湖的诸多乐坊地下势力盘根错节，无数人在分一块儿蛋糕，怎么还会允许有旁人插手？
自己都不够分，为什么会让出来一部分利益？
都是地头蛇与朝廷官的交杂势力，谁也不肯服过谁，若是分蛋糕......要么，这人他们无法反抗，要么就是合伙创造新的蛋糕......
东湖的蛋糕早都不可能有新的业务了，那就剩下一点，分蛋糕的这个人，他们无法反抗。
他们都无法反抗的人，会是谁？
那这个人想做什么？
这个人与今天引导他的人有什么联系？又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这个局，谁下的？
“听枫听霜！”
“奴婢在。”听枫听霜双双打开门走了进来。
“派人去查，查查东湖新开的乐坊，别打草惊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