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有些沉重的眼皮，不苦眼珠转了转，入眼处是一片白色。
右手还扎着针，液体顺着软管缓缓流进血管里。晃了晃脑袋，依然胀痛的厉害。隐约还能够听见电视剧播放的声音，男人的声音撕心裂肺，“你为什么不爱我！”
忍不住用左手按了按太阳穴，她撑着手起身，正好被推门而入的苏言看见，“醒了？”
“……嗯。”她避开目光，看着吊瓶里还剩余的液体，岔开话题，“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苏言走到她跟前，扶着她坐起。
做完之后，两人沉默。
房门外的电视似乎换了频道，不时有笑声传入，即便如此，也仍不能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
“诶，你醒了。”端着茶杯的医务室医生突然进入，看着坐在病床上略有些紧张的女生，出声道。
不苦看着进来的医生，点了点头，这个医生，她以前向他询问过关于一些胃病的问题。
那个医生瞧着不苦也是眼熟，走过来，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还有一点烧，这几天得注意，按时吃药，还得过来打吊瓶。”
“好。”不苦露出微笑，只是看着仍有些憔悴。
那医生瞥见不苦左臂上带着的黑色袖章，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男生，伸手按在了不苦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有什么事好好解决，千万别拿自己身体出气。”
愣了愣，不苦没想到学校医务室的医生还会这么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不停点头。那医生见状，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男……呃，朋友也挺有趣的，和你倒是蛮像。都问了我一大推问题。”说着看向苏言，却直接被男生忽视掉。
“哦。”不苦不知如何接话，看着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种不好的直觉。
果然，接下来那个医生有滔滔不绝的意思，居然还把上次不苦询问胃病的细节说了出来。不苦僵着一张脸，左手在雪白的床单上抓出一道道褶皱，每每想要开口打断，都被医生一笔带了过去，显然这个医生的隐藏属性是话唠。
“医生，你的电视剧好像开始了。”不苦听到门外电视的动静，急忙打断，然后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吊瓶，已经没剩多少液体了，便举起右手，“水吊完了。”
那医生看了一眼，“不急，还有一瓶。”说着就拿从自己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瓶药水，给不苦重新换上。
“……”敢情他一开始就是来换药水的。
拿着空瓶的医生目光在两人身上晃了晃，然后转身，走出病房隔间，还随手关上了门，临行前不忘交代水吊完了记得喊他拔针头。
随着医生的离开，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糟糕起来。
不苦头痛的闭上眼，太过安静反而怀念刚才医生的侃侃而谈。
“不……袁不苦。”苏言忽然叫她的名字，连名带姓，生疏的感觉。
“……嗯？”她有一瞬间的反应空白，听着自己的名字被他喊出，忽然觉得原来不过是三个字，居然竟也能伤人。
无声无息，刀不见血，却几乎致命般的疼。
没了下文。
她看着他，唇色因生病而有些苍白。
又是这样，她想，总是沉默。。
他的眉头从来都是紧缩在一起的，带着一种忧郁的脆弱，将自己包裹在一层无形的外衣之下，谁也不能接近。
不知多久。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却是这三个字。
“为什么道歉？”她想笑，“你什么都没错。”
苏言背过身去，不去看她，“你说，时间能够磨平一个人的伤痛吗？”
不苦闻言，一怔，低头看着自己左臂上的袖章，在心里问自己，能吗？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可是，有些痛苦被刻在心上，真的就能够忘却吗？
是真的治愈了，还是已经痛到麻木，什么都无所谓了。
“有些事情，我以为自己能够看得开，可发现不过是高估了自己。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很恨自己的这种无力，什么都做不了，谁也都帮不了。”
“抱怨没用，痛恨没用，你所能做的，只是接受。”他的语气有些萧索，“我其实是一个很软弱的人，很多事情我在逃避，明知无用，可偏偏还是会这么做下去。”
“无论对谁，连面对自己也是。所以……”他忽然顿住，看着医务室的天花板，“我很羡慕你。”
不苦一惊，双手不自觉的收紧。
苏言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话题，“如果，时间真的能够证明什么的话，我愿意去等待那个结果，你呢？你愿意吗？”
咬了咬唇，她终于还是重重点了头。
就让时间来裁决一切吧。
死亡也好，活着也罢，痛苦，生存，人活在世，不仅仅只是为了经历这些。
总有什么值得期待。
即便身处黑暗，可只要相信，黑暗终会过去。
夜的尽头是黎明，而黎明之后，便是希望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