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回一条命
天刚擦亮,笙歌便睁了眼。
其实她这一夜是一直未睡的。
自打昨晚从师兄那里回来,她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她几乎是叹了一夜的气,昨晚师兄....
反正他的意思她已经很明了了,不然也不会字字句句将他的话往别处引。
她回来也不是没有想过这层意思,只是,师兄虽待她极好,人又英俊,但她心里不知为何就是无法接受师兄这样突然转变了关系,变成她的恋人,或是,夫君？
也许真的是因为她把他当成了大哥一样看待吧,她总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
笙歌揉了揉微肿的眼皮,起身穿好衣服,匆匆洗了把脸便出了门去。
她在路上盘算着,今儿个是初五,往常师父告诉过她,每月初五不论风吹雨打都要去他那里领一种特制的药篓,然后去山上按他的吩咐采几种草药回来,在她还小的时候,这雷打不动的规矩就已经形成了,她也曾好奇的问过师父,而师父只是摸摸胡须,一脸高深莫测的告诉她,这自然有为师的道理。
不过,她至今都不知道师父理所当然的道理到底是什么。
想着这些,她已不觉间走到了师父的房门前。
清了清嗓子,笙歌抬手敲着门前的油绿发亮的铜环:“师父！起了吗！”
“十...九...八...七...”她小声咕囔了十秒,果然,在第十秒末,眼前的房门慢慢被打开。
玉成如往常一般,白须颤颤的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拎着一只造型复杂的药篓。
笙歌见他开了门,笑吟吟道:“师父今日起这么早。”
玉成眼皮跳了跳,淡声道:“你这丫头今日怎么这么勤快,往常不是要睡到日上三竿你才来的吗。”
笙歌咳笑:“其实往常我也是这般时辰来的,只是担心打扰到师父休息,就先蹲在您老人家房门下等会儿,等到日上三竿我再来叫您的。”
玉成笑瞥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道:“你这顽徒就知与为师贫嘴,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师兄,你要有他一半的沉稳那为师也算了了一桩心事了。”
笙歌一路走来本是将昨晚的事抛在脑后了的,可这时听得玉成无意间提起了师兄,心里忽的一沉,竟说不出话来。
昨日种种全部浮现眼前,她懊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得默默别过头,强笑道:“师父说的是。”
她这细小的表情却被玉成看的清楚,玉成微怔,眼前笙歌眉心轻拧,唇角那笑也显得牵强了许多,刚才还没个正形,怎么突然就沉默了。
“玉儿有心事？”玉成也收了笑,不禁开口问道。
“啊...”笙歌被看穿了心事,有些慌乱,心里却似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我没事我没事万万不能被师父知道。
她定了定心神,复又咧嘴笑道:“师父是知道我的,我能有什么心事,昨晚睡得有点晚可能现在看起来神色不好,我没事。”
玉成微捋了捋胡须,分明她就是有事瞒他,不过他倒也未说破,既然她丝毫不肯透露给他,他也不去深问,只是点了点头,复将手中药篓递给她:“既然没事那便去采药吧，记得要采安神草,九虫花,千岁红...”
“知道啦知道啦,早就背下来啦。”笙歌心里长吁了一口气,笑着接过递来的药篓,甜甜的应了一声后转身欲走,可步子还未跨出几步,她又被师父生生喊住。
笙歌回头,却见玉成凝目注视着天，表情竟是她从未见过的肃重,玉成看罢,伸手在掌纹里不断掐算,眉头越锁越深,良久,他沉沉一叹,摆手招她过去。
笙歌见状也不敢耽搁,忙碎步移到玉成身边,慎慎开口:“师父？”
玉成眉头深锁,目光定向她,低声道:“为师刚刚无意观天,自北向南黑云乍现,有暗云包日之势,此乃凶象,恐生大变,为师本不应让你今日去寻药,只是刚刚为师掐指复算,今日之祸唯需芙黎花可解,所以,为师不得不派你冒这一趟险。”
笙歌听罢,心中竟也一紧,芙黎花,那是山中仅次于神草仙灵的一味药,可解百毒治伤万种,但此花长无定所,灵性极强,采摘的困难可想而知,她也只是在药书中看过一次而已,故不由惊疑问道:“师父所指祸事是何？”
玉成摇摇头,皱眉道:“时机未到尚不可说,你且照我的意思去做便是。”
笙歌虽疑,但瞧着玉成神色凝重,素日里他极少这样,总是一副慈祥的样子,今日如此,定是要出什么大事,想着他的嘱咐,笙歌也不敢耽搁,点点头没继续问,辞了玉成后便急急朝那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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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踏入山脚,北面的黑云已乌压压的盖住了一大片天,笙歌心里揣摩着师父的话,缓缓的踏入了山中。
玉成要她采的药她早已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件一件的放入药篓,只剩下这芙黎花。
这芙黎花她却有些犯难,这只出现在书中的药草找起来极为困难,若是它常年长在一处也倒好些,偏偏这花极有灵性,似成了精般,哪里灵气盛它便在哪里长,倘若这一处的灵气被它吸收干净,它便会重新移位直到发现下一处灵地。
玉虚山这么大,灵地也繁多,她到底该去哪里找这从未见过的芙黎花？笙歌着实为难在了原地。
北方乌云渐盛,大片的阴影像南方靠拢,霎时狂风大作,一阵强风袭来,药篓里草药叶儿被风卷的翻腾,笙歌忙将篓盖盖的紧了些,她抬头看了看天,阴沉的似天神降怒般,她心里猛的一沉,只怕马上要变天了。
她不敢继续逗留,抱紧药篓就要朝山外奔去,只是还未行一步,却见天空一阵强光,紧接着就是咔嚓一声巨响,然后,暴雨倾盆。
笙歌这下是四处无路,只得咬牙提着群角朝着林里退去,暴雨如柱遮的整个林子都模糊不清,她不知该往何处去,强压下心头的惊惧,却见不远处紫光泛泛,她也没多想,鬼使神差的便朝着那紫光奔去。
眼见那紫光越发的亮了,她又惊又疑,步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终于行到那紫光边,她手中药篓却惊的滚落在地。
笙歌心里仿佛被重锤敲打,一股无名的激动从心中涌出,而后便下意识的惊喜道“芙黎草？！”
眼前这泛泛紫光下,包绕着一簇生长茂盛的植物,巨大的枝叶上竟开出数朵娇艳的紫花,而那紫光便是从这紫花中发出,眼前的这一切与古书中所描绘的一模一样,即使是在暴雨的遮掩下她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惊喜之余,笙歌忙伸手将芙黎花小心的采下,倾盆大雨淋的她眼前模糊不清,好在芙黎叶木繁盛,笙歌索性躬下身子藏在那芙黎叶下躲雨。
只是,才刚刚躬下,笙歌脚下似踩到了什么东西般,她疑惑的拔足望去,这心情竟比见到芙黎花还要震惊三分。
那杂草乱盛的地面,竟躺着一位血浸蟒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