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番秉烛夜谈之后，睚眦与青鸾决定去盗东海龙太子的肉身，他们如今是堕神，自然不敢出入东海，只怕进了东海就出不来了，只能等那龙太子自己乖乖跑出来，就算那龙太子法力再高深，也不可能敌过上古战龙睚眦，和得了了珂帘渊精元的青鸾。
于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里，某鸟驮着某龙兴冲冲的来到东海之滨，还没落地就看到东海一片祥和之色，光是海面上就热闹非凡，龙宫敞开大门，神仙们络绎不绝的涌进海里，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某鸟傻了：“莫非……莫非我们中计了？！”
某龙蹲在一旁感受了一下当地热闹的氛围：“不是，我看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今天好像是龙太子的生辰。”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刚才有人祝他生日快乐来着。”
于是某鸟与某龙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里，某鸟和某龙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东海，找了一块儿石头躲在后面等龙太子上岸，左等右等，都没登出来，天都快黑了，睚眦出声催促青鸾，青鸾不愿意走，没过多一会儿，天空逐渐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落在睚眦身上，只是擦身而过，未在他身上留下半点水渍，反正他是两栖动物，可某傻鸟就不一样啊！她是走兽啊！雨点渐成瓢泼之势，青鸾立马被淋成落汤鸟！
睚眦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不！”某鸟眼神坚定的握拳道。
“哎，你这样等也不是办法，万一那龙太子三年五载不出海呢？”
“那我就在这里等上三年五载！”说罢一转眼看见了睚眦依旧月朗风清的摸样，怒道：“睚眦！这雨不会是你下的吧？”
睚眦瘪嘴：“我不要命了敢在东海外施雨？”
“那你衣裳为什么没湿？”
“我是龙啊，大姐！”睚眦无奈的说。
青鸾才算收拾住，后来她实在等不下去了，就抓住一对上岸来偷情的蚌精，不怎么费力的小威逼利诱一番，就知道了，原来龙太子已经病了好久了，已有三月不曾踏出东海。
青鸾啧了一声，开始咬指甲盖，问睚眦：“这可怎么办啊？”
睚眦找了块礁石坐下，感到有浪花打在身上，似乎很想念这种感觉，怎么能不想念呢？他本就是龙，是该在水里游的，他想念那种水划过每一块鳞片的感觉，想念在水里自由自在的遨游，可是，他已经多久没有试过那种感觉了？自从他离开东海去追寻更强大的力量，去追寻他的霸念，就再也没有在水里游过了……如今，他能感受到浪花打在身上的快感，却无法一头扎进海里，他抬起头想望一望天空，却又突然惊觉，早已没了眼了，还怎么看呢？
突然感觉有人用肩膀撞了撞他：“怎么？想了珂了？”
睚眦不语，乱发在风中飞扬，他摇了摇头。
“那，想灵曦了？”
睚眦像是突然被点了穴道，僵在那里，连摇头都忘了。
青鸾看着若有所思的睚眦，皱紧了眉头，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仔细打量着睚眦，她不知道他已经活了多少年，但显然已经不短了，在人间的话，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只是神色已经是很沧桑了，所以当一种老者的沧桑出现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脸上，就会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睚眦给人的感觉，一直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她第一次见到睚眦的时候，就给她一种很不祥的感觉，后来和他“狼狈为奸”之后呢，你以为已经和他很熟悉了，但其实不然，你还是猜不透他，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计划什么，但他所作的一切事情，都好似有着他固定的章法，你也永远不会听他提及过去，他从来不主动与人提起他的过去，按照他的话来说，都是些故事罢了，不必再提，故事，他不想提，却为了一个故人，倾尽一生。
青鸾看着睚眦好像有些伤感，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好了好了，龙兄，你就不要再想了，来来来，我背你回家。”
睚眦的眼角微不可闻的抽了抽，一把拉住青鸾拍他的手，一用力将她面朝下地按在礁石上，自己则一抬腿骑在她身上：“鸟妹，起飞吧！”
青鸾此刻被压得喘不过气，也没功夫和他斗嘴，只化成原形暗自在心里骂道：知恩不报的败类！睚眦真是我们堕神中的败类！
青鸾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很快就从东海回到了妖界，为了惩罚这个败类，在途径鹿苑的时候，她故意一个旋身将睚眦甩下身去，她得意的大笑几声，落在灵曦耳中变成一声尖锐的鸟鸣。
药王谷一别，青鸾只身回碧落，睚眦便一直将灵曦带在身边，她照顾睚眦的起居饮食，为他带路，为他治伤，她成了睚眦的眼，她很乐意成为他的眼，对灵曦来说，这才是她存在的意义，感觉自己被他需要，也是她一直追寻的事情，但睚眦，也只是把她当做眼吗？他从不对她说他的想法，他的过去，她只能靠猜，好像在爱情这条路上，她才是一个瞎子，一路摸摸索索，始终找不到进入他心门的路。只有一回，是她与他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他醉得一塌糊涂，拉着灵曦的手按在心口：“了珂，了珂，你在哪里？”他反复的问，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他每问一声，灵曦便回答一次：“我在这儿，在你身边，在你手里。”他听了，却没有放松半分，将她的手抓得更紧，死死捏在手里，指尖因为用力而苍白，他看不见，他不知道灵曦有多痛，她捂住一颗受伤的心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好像睚眦拼尽全力的攥在手里的是她的那一颗心。对，就是她的心，她的心被他捏在手里，几乎碎了。
泪珠落床沿上，吧嗒一声响。刚刚安睡的睚眦立刻惊醒，他伸出一只手在眼前四处乱抓，口中喊着：“了珂？了珂，你哭了吗？”
灵曦引了他的手来捧住自己的脸颊，她说：“我没哭。”
睚眦用拇指拭去她泪，却越拭越多，他起身，轻轻的吻去。
芙蓉帐暖，一度春宵。
那一天，是了珂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