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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编花戒指

小说: 不云如期,夫多是福 作者: 一片痴 字数:3567

  这位“车夫”,其实就是之前屡屡来长欢府寻找竺邺的那个暗卫,让我意外的是,之前因为竺邺要离开的误会令我对他的印象极为不好,可人家竟然会我在皇家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易容术。

  这个小小惊喜让我分心很多,看着铜镜里那张像是遥远到不行的熟悉面容,如果撇开衣衫的样式就如同还在现代一样,一时间内心感慨万分。

  我的丹青很好,自画像也根本不是问题。回忆着自己前世的面容,落笔一画,轻松让这个乐府的高人把我易容成了自己本身的样子。

  第一次脱离了龙悕乐或者长欢公主的影子,用原原本本的安瑛桐站在了竺邺的面前。

  竺邺看着我,之前虽然疑惑我为何执意要让乐府弟子将我易容成这般模样,但他的眼里还是极为配合地闪过一丝惊艳,朝着我微微笑了笑。

  他此刻易容成了一个姿色平平的男子,但一个人最耀眼的其实并非容貌,而是气质。那种淡定的气场,以及一直经生活沉淀下来的温润,让他就算掩埋在人群之中,我也能一眼找出来。

  我笑着看了他一会儿,挑了挑眉:“走吧,咱俩这样子,绝对没人认得出来。”

  他点头,将我和他的包袱拎在手里,和我一起出了客栈。

  “那一位……”我看着那个乐府高人朝竺邺一拱手,翻上马匹就往我们反方向奔去,愣了愣。

  “如果不介意,可以像我一样叫叔叔。”竺邺知道我在纠结称呼,一边将包袱拴在马上一边道。

  我不是一个死心眼,以前本来也不是当公主的人,称呼自然不会介意:“嗯,叔叔不和我们一起么?”

  竺邺回身瞧了我一眼,转回头去翻身上马:“他回燕京有事要解决,顺便可以帮我们拖一拖燕国追兵,让我们更顺利地去到陈国。不用担心他。”

  我点头表示明白,忽然想到“陈国”二字,一边思索着,一边坐在马上问他:“忱天,啊不,陈皇,他知不知道如今的媗乐是宋雪铃?”

  竺邺瞥了我一眼:“我不知道。”

  我低头看着身前的马鬃,没再说话。

  其实我现在是很想让竺邺想办法通知忱天这件事的。不知者无罪,我担心忱天会因为不知道而受了宋雪铃的蛊惑,做出对所有人都不利的事。可是这个特殊时期,在我身边除了竺邺和那个暗卫叔叔谁都不可信,经历过忱天的出尔反尔,我自身倒是不必太担心,却怕他会借此机会摸索到我们之后藏身的地方,对竺邺不利。

  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皇和宋雪铃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这样进陈国,难道不会也被陈国军队追杀么?”

  他的声音在马蹄声和风声中有些飘渺:“不会。陈国的地形我很熟悉,要去乐府,走的路线只能是大山深处,除了会遇见土匪,完全不会撞上官家的人。”说完,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对付土匪,只需要说自己是乐府弟子就好了。乐府的人虽然只有掌事和继承人会用乐曲夺人性命,但多数弟子都是武功极高之人,土匪不会轻易招惹。”

  我松了一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这一日,我们几乎没有多少时间休息,除了午饭、中途歇气以及不能少的方便时间,一直都是在颠簸的马背上消耗着光阴。

  虽然很累,但到了申时一刻,也已行了两百多里路途,距陈燕边境仅有七十里路。

  入秋的气候总是很让人难受,风从脸庞刮过极为刺骨,在耳旁呼呼地叫嚣着,害得裹了很多衣裳的我依旧着凉流鼻涕。还好今日天公作美,我们朝着陈国前进,身后还有一轮红日与一路的红枫相印,好歹背上极为暖和,惬意许多。

  找到一片有树林的空地,竺邺提议下马歇一歇。

  我被马匹颠地双腿酸痛,听了他的话,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砰”地一声摊在发黄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养尊处优这么久,忽然一整天都在骑马奔波,身体当真吃不消。

  竺邺的步伐明显也沉重得多,他取了水袋来,坐在我的身旁递给我。

  我懒懒地伸手接过,挣扎着坐起来,咕嘟咕嘟地一阵狂饮,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抹了抹嘴角溢出的一点点水渍:“累死我了。”

  竺邺接过我递回的水袋,并没有喝,而是盖好盖子放在了一旁,笑容又像以前那样风清云淡:“先休息一会,再走五里路就有一个小镇,咱们去那里歇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只有五里路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我对自己加油打气,狠狠地朝他一点头,忽然又像个泄气的气球砸回草地,动作一气呵成。

  他轻笑了一声。

  有竺邺在我很放心,所以这一躺下去,夕阳携风有些异常的和煦暖意,暖暖地打在身上,眼睛皮就沉重得不行,不一会就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脑海里居然还能提醒我还要赶路。一下子惊醒起来,我的心跳得很快,下意识地就往身旁看去。

  左边,没人。

  右边,没人。

  天边的夕阳只不过比睡前落得低了些而已,天还是亮的,说明我并没有睡太久。我看着盖在身上的那一件墨绿色披风,又望了望三步外缰绳还拴在树上的两骑马,心沉了沉,半分睡意不在,翻身起来就朝四周望。

  树叶枯黄的林子,发黄干燥的草地,横横从眼前穿过的黄泥马路,但是见不到那抹青绿色衣衫的身影在其中,除了风声,除了风过树叶的沙沙声,静得叫我心慌。

  我紧张得想哭,连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身边一个个人都不在了,如果此时竺邺有个三长两短,我……

  越想越不安,我恐惧地呢喃:“竺邺,竺邺,竺邺……”可是身边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眼泪出来,我朝着无人的四周大喊:“竺邺,你在哪里!我好害怕!你在哪里啊?”抽泣声一出,我直接大声地哭了出来,这回是真的无助,心里空落落的。

  “瑛桐!”

  我的哭声一滞,急忙回身看去。

  竺邺衣衫的尾部有些凌乱,分明是疾步而来被风带起的,他手里的水袋还没来得及盖上盖子,清澈干净的水因他匆忙的动作从袋口不断涌出。紧张地看着我,却在发现我除了眼圈发红都安然无恙之后,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竺邺!”失而复得,我越激动越抑制不住泪水的划出,冲过去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我以为你不在了,吓死我了……”

  他僵了僵,丢开水袋轻轻拥住我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是我不好,看见后面有一条小溪就想去接水给你醒来喝,以为用不了多久一定没事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会害怕。”

  听着他的道歉,我渐渐平息了激动的心情,啜泣着脱离他的怀抱,双颊挂泪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他叹着气用怀里的丝帕擦干净我的脸,扶正我发间唯一一只固发银簪,忽然看向地上的水袋,有些无奈:“我再去给你打一点水吧,路上渴了可以喝。”

  我扁着嘴点了点头,也是这时站在这个位置才发现他的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水底的五彩斑斓的岩石隔着老远也能看清。

  他刚才一定是蹲在那里,灌木丛的枝叶将他的身影完全遮去我才没能发现他。

  面上有些挂不住,也就没和他一起过去,正杵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瞥见最近的一棵大树下的一丛野花,正迎着即将到来的冬日悄然盛放。

  计从心来,我蹲下身去,轻轻地连茎折下一朵盛放的野花。

  “你在做什么?”竺邺从林中走出,像我方才一样忽然没看见人,直到低头见我靠着树坐在地上,眼中的紧张才散了去。

  “在编东西。”我抬头瞧了他一眼,继续编着手中的小花环。

  他将水袋的塞子拧好,直接坐在我身旁:“编什么?”

  我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他,而是将花根最后剩的那一截绕一个弯,别进了戒指上最耀眼的花朵之后,一个纯天然的戒指就完好地放在了我的掌心。

  “我以前听宫里的嬷嬷说,齐国一个很偏远的地方有一个习俗。那里的男子在和心爱的女子成婚那日,都会亲手将一枚不分金银铜和好看不好看的戒指戴到女子的右手这个指头上。据说,这样是代表夫妻一辈子不分离,从此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分开。”我看着手掌心的戒指,虽然简陋但是纯朴,似乎有淡淡的温馨散发出来。

  其实真正有这个习俗的,是现代,几千年后的未来,而不是齐国的某一个地方。我不知怎的,忽然好想说一说以前,很想和竺邺这个最亲近的人分享这样遥远又熟悉的事。

  也许……因为再次经历过了悲欢离合,我更怀念那个地方了吧。

  发现悲伤的涌上,我急忙在心里挥退出去,换上依旧的笑脸,看着小心捏过花戒在手心打量的竺邺:“你觉得这个习俗好不好?”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视线全集中在那个小小的物什上,忽然问道:“这样奇特的习俗,为何我没听说过?”

  “我知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你是人又不是神,哪有件件事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道理?”我嗔了他一眼,见他还是疑惑,又有些头疼:“哎呀,刚刚我不是说了么,宫里嬷嬷说的是齐国一个偏远的地方才有的习俗,先不说有没有吧!万一嬷嬷是说来哄我的呢?你这么认真地钻牛角尖做什么!”

  听我这样说,他才半信半疑地将花戒还给我,我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对着远方的夕阳伸了个懒腰:“唔。太阳都只剩半个了,咱们再不走,去到那个镇上指不定就找不着住的客栈了。”

  他也随我站起身,优雅地掸了掸沾了一片残叶的青绿衣衫,轻笑:“嗯,走吧。”

  我点头,将编好的花戒戴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那朵紫色的多瓣花朵在莹白纤长的手指上显得越发俏丽动人。我得意地伸直了手又看了看,满意地一笑,直到忽然察觉竺邺已翻身上马才急匆匆地跑过去解开捆在树上的马缰,踩空了两次才终于骑上了马匹。

  朝他尴尬地笑了笑,我率先策马奔了出去,迎着刺眼的夕阳,伴着疾驰的马蹄,再次畅快地往一个离自由更近一步的地方前去。

  金色的光辉将两匹马的影子在身后长长地拉起,马上的人衣袂翻飞,般配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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