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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意料之外

小说: 不云如期,夫多是福 作者: 一片痴 字数:3883

  婆婆很喜欢我为她弹完琴奏又笛,虽然年年歌舞都不少这样的乐曲,但这毕竟是看人的,更何况我的笛曲挑的是现代有名的作曲,新颖又透出满满喜意,再由儿媳妇亲自为她奏曲,含义就不一样了。

  不过因为种种特殊原因,包括宋雪铃的事,寿宴结束后我不能再留在除长欢府和皇宫的地方过夜,所以不得不以宫里有事推辞了婆婆的盛情留宿,赶着夜色回了长欢府。如此一折腾,到了府上的时候已是筋疲力尽,草草沐浴过后,就一头栽在床榻上欲与世隔绝,不消半刻睡得昏天地暗。

  直到第二日早晨,满足地从床榻上爬起洗漱完,看着外头阴雨绵绵,心情没有丝毫被这糟糕的天气影响,哼着昨日席后听过的悦耳小曲,坐在圆桌前愉悦地用完早膳。

  还想着这天气湿寒,只怕一上午要在殿里宅到雨停,正纠结该做什么打发时间,忽然,收拾梳妆台的青聆不小心手错,打翻了台子上的一个木盒。

  木器在铺着地毯的地上依旧能听出沉重的撞击声,青聆自青柚失踪且很多日没有丝毫音讯后恍惚得厉害,在我身边服侍也常常出错,不是打翻刚端上来的茶水,就是给我放洗澡水的时候忘了试水温。我知道她的难过之处,本着情理也没有怪罪于她,今日同样如此,看着她噗通一声跪下去,平日清冷的声音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我的心忽然有些抽痛,扫了一眼睡在地上盖子微微敞开的木盒,只好温声道:“盒子又没有打坏,没事的,你起来吧。”

  “谢公主。”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像是情绪失落至极。想着每日传到府上一封封写着“没有找到青柚”的书信,我也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是越来越沉。

  青柚……

  她强装镇定爬起来站好,理好衣衫后弯身去捞木盒。因为木盒被摔开了盖子,她自然先将装有贺兰秋送我的面具的盒子拿起再去拾木盖,可当她拿起盒子抱在怀里,自然而然往里一扫时,在外人面前总是淡定万分的脸瞬间白了下来,目光里充满了呆滞。

  我察觉不对:“怎么了?面具坏了?”那是薄金所铸,的确经不得摔,在这木盒里一起掉到地上只怕被磕得厉害。

  我起身走过去。

  青聆愣愣抬眸看向我,哆嗦着唇,慢慢将手里的盒子递到我眼前:“公主,面具,面具不见了……”

  我诧异地望了一眼没有丝毫物品的空盒子,皱眉道:“我昨日还拿放在这里面的,晚上回来看都没看过一眼,更不用说去拿它了。你收拾屋子有没有把它放去了别处,或者这府里除了你还有谁进过我的寝殿?”

  青聆摇了摇头,又怕自己记错,再一次开始低头思索。

  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很希望她能想起来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仆人给盗了去,但并不知道这个面具的消失会是我后来厄运的开始。

  而这个厄运,下一刻便迫不及待地上演了。

  身后的殿门忽然有了动静,我回身,见贺兰秋一身墨色的锦袍夹杂着水气和风尘,略显疲态却又有哪里很奇怪地走了进来。

  他不是要去处理工程,一个月都不能回来么?

  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有通报便自己闯进来,发现有洁癖的他此时发丝上有晶莹的露珠,衣服上颇为明显的有细雨斜飘的痕迹,晕了一小圈一小圈的水晕。眼圈发红,同样发红的还有极为疲惫的双眼,此刻他正因疾步而行而喘着粗气,却依旧定定地看着我,目光专注得有些骇人。

  青聆见这幅场景,只好搁下木盒,犹豫着朝外面走去。

  想到他精心准备好送给我的面具我却没有好好保管好,竟然把它弄丢了还不知道,我不由得有些愧对于他,思索如何向他坦白,在对视上不由得有些目光的躲闪。

  不料他的步伐微微一滞,我似乎听见什么在咯咯发响,诧异着抿唇抬头的一瞬间,一只冰凉僵硬的手猛地箍上我的脖子,力气极大,一刹那就截断了我的呼吸,让我猝不及防。

  我惊呆了地盯着眼前似乎陷入了极度疯狂的男子,那是我四日前还惊为天人的人,他此刻紧紧瞪着我的目光中,带有仇恨、痛心、失望、压抑,甚至还有悲痛,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和淡漠,眸子像是嗜血的猛兽,红得我的心里疼痛万分。

  我扯着他的手,脑袋因为缺氧挣扎着让四肢不受控制地踢打着他,可没有任何用,反而被恼极了的他箍着脖子从地上提起,一时间头颅充血的感觉愈加强烈,痛苦万分。

  青聆早在我被贺兰秋掐住脖子的时候就发现了室内的异动,从殿门处直接将挡路屏风踢过来阻碍贺兰秋行凶,然而不知从何处来了四个黑衣男子将屏风生生挡了回去,贺兰秋丝毫无损,却害得青聆不得不急忙躲避,屏风砸在了墙上,带动了装饰花瓶纷纷碎裂倒地。在我被贺兰秋箍得头昏脑涨的时候,这声音简直嘈杂得不像真实,如同从天外传来,带着绝望和不解。

  “兰秋……”兰秋,你怎么了?

  我无法思考,但是能在发黑的视线里隐约看见他疯狂的眼眸闪过一丝迟疑,手似乎也没有再加大力气。这一下的放松,让我有机会看见殿外很多侍卫和暗卫急速而来,与那四个黑衣人缠斗,而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被刀剑在右臂衣袖上割了一个口子,但是看不清到底有没有流血。

  我被掐得直翻白眼,挣扎得手脚发麻,模模糊糊地知道贺兰秋看着我,他眉头紧皱,神情是蚀骨般的痛苦,缓缓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娘?”

  脑海里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娘是我的婆婆,我当即清醒了一点点,可是忽然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求生意识也因此越来越浅,睁着眼却发现眼前很黑很黑。

  好不容易穿越了得到的重生,没死在宋雪铃手上,反而是被自己最应该亲近的丈夫掐到窒息而死,我真是应该好好哭一哭。

  可是,什么叫我杀了婆婆?

  或许是回光返照,我又睁开了眼,只是这一次眼角有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划过脸庞,朦胧中,他眸子里的痛又多了几分,颤抖的声音夹杂着刀剑相击传到我耳中:“我知道她刁钻,对儿媳要求很高,不管你怎么哄我说她很满意你,我都是不怎么信的。在她那里,你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我都不会怪你,可你为何……!”他说完,用空出的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物件,我看清之后,真的双眼发黑晕了过去。

  也是在我晕过去的同时,脖子上的手跟着一松,大量空气涌进鼻腔,然而我已累极,没有力气,连呼吸也呼吸不动了。

  一切都是静止。

  有风吹来,凉飕飕地叫我打了个寒战。

  我拽紧被子,睁开眼,头顶妃色的纱帐被丝带捆好顺在床榻两侧,随风舞动,但丝毫不见暖意。我身着雪白色的里衣,散披着干净柔顺的发丝,规矩地睡在床榻外侧,盖着的橙黄色秋被上绣着一派逍遥自在的腾云野鹤。而耳边,隐约有流水潺潺的声音。

  这是,我的寝殿?

  我撑着身子坐起,环顾四周,除了在床榻对面看见了四扇金丝楠木莺歌燕舞屏风外,景物依旧,却意外在收回视线之前撞进贵妃榻前颦眉端坐的少年眼眸。

  深沉,冷静,不苟言笑。

  他一身缟素,表情都没有,简直和风一样冷。

  看见我,那双如死水一般的眼眸终于活了过来,他极快地冲到我的榻前,却又在离床榻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果断停了下来。

  啊?不是梦么?

  我眨了几下眼睛,眼皮睡得似乎有些充血,看着他满含深深倦意的眸子,良久,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你说婆婆怎么了?谁告诉你我杀了她?”

  他看着我,不语。

  这种莫须有的名头安在我身上,还差点把我给掐死,我倒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一张脸冷了下来,看着对面的纱帐生闷气,不理他。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忽然迈出那一步坐到我榻上,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也像上次一样做出我没有一点防备的事,正打算推开他,谁知他早已伸手抱住我,怀抱里陌生的缟素气味带着温暖的体温忽然扑面而来。

  我愣了愣,垂眸看着他肩上的缟素,脑海里缓缓闪过一道光,得到的认知叫我自己手脚冰凉。

  他轻轻将下巴在我的肩窝处摩挲,话语喑哑,很是无力:“瑛桐,对不起。”

  “娘在她生辰那夜死了,我问所有家丁,知道的都说你是最后出入她寝阁的人。但是我不知道她后来亲自送了你出府,我不知道。”

  “娘的寝阁里我去看过,那是第二日早晨,家丁们已经将躺在地上的她放进了棺材里,但是屋子没敢乱动。我在她床榻下面找到了一个有些大的锦带,打开来,里面是我送你的面具。”

  “我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想的,一边审问家里的仆人,但是一边在怀疑你。我那时想的是,面具是我单独送你的,制作的时候也没有府里的人知道,如果不是你丢在那里,谁会有这个胆子从你身边拿来放在这里诬陷你……”

  “对不起。”

  “我后来来找你,可是看到你的时候,见你目光躲闪,不敢与我直视,那时候已经被娘的死讯冲昏了头,我以为你就是凶手,就做出了伤害你的事。”

  “对不起……”

  我轻笑一声:“如果我命不大,你在我坟前会不会也做这般陈述?”

  他僵了一僵,头埋得更深,没有说话。

  我嘲讽道:“你还没问过我的所见所闻就对我下手,轻信家丁之言,你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凭什么,婆婆走了你就觉得是我做的?我一个儿媳,呵,原来还没有家丁的话值得信任。”

  “可是你就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害婆婆,有什么理由要害婆婆?!”我一把推开他,看着他怒极反笑,心里那种痛带着寒冷,将眼泪压了出来。

  他想伸手来帮我擦,我抬手拂开,声音也染上心里的冰冷:“我不会怪你的冲动,如果是我的亲人如此,我只怕做得比你还绝。”闻言,他的眼里忽然闪出光华,看着我眼睛都不眨,可我下一刻已经拖着虚弱的步子往门外走去,说出的话坚定无比,“但是,我今日就会给父皇说,我如今就只有竺邺这一个驸马,以后就算有别人,也不会是贺兰秋你!”

  话语激动,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的身子虚弱得厉害,我被步子带了一个踉跄,后面那人却稳稳将我箍进怀里,他微冷的气息在我耳边徘徊,颤抖得厉害。

  “瑛桐,我求你,我如今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你不要这样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赎罪,就算现在你用同样的方法将我杀死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我不想像现在这样……”

  有湿热的东西在颈间划过,我捏紧拳头,心从来没有那么坚定过。

  “放开,我去看看婆婆。”然后给婆婆说对不起,我当不了他贺兰家的儿媳了。

  他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不放。

  我开始挣扎,只是耗尽全身力气,也像那日一样挣不开他的魔抓。苍白无力。

  我哭了起来,那种对再一次死亡的恐惧,对命运的未知,让我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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