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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诀别

小说: 民国深宠,腹黑权少甜蜜爱 作者: 空桑良辰 字数:3244

  沈青墨抬起头,看着向沈初见,傍晚起了微微的风,她站在廊下,身姿飘摇,单薄而脆弱,眼睛里又是无限的忧愁,沈青墨想起她在医院里说“你们一辈子不能见面”时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复杂而深沉,像是藏了无尽的哀思和惆怅。

  沈初见有些苍凉的声音传来,“大概,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吧。”他是不会让她回来的,只有远远地离开这里,她才会平安无事。

  沈青墨鼻头有些发酸,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破裂了,又像是极酸的果酱打翻了,酸而涩的味道一下子溢了出来。

  “你给她的东西,我已经让人装在她的行李箱中了,她现在应该已经看到了。”沈初见说。

  深夜的海是黑色的,阴沉沉的天,没有一颗星,惨淡的月色下,茫茫大海翻滚着巨大的黑色泡沫,在雾气弥漫之中,隐约能看到一艘独行的轮船。

  船舱里挤满了人,阴湿的空气中有股混合的难闻的味道。芽儿瑟缩在船舱的一角,身前抱着一只大大的皮箱,在黑魆魆的夜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不断在头顶晃荡着。她睁着很大的眼睛望向窗外,依旧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海上的夜真是漫长。

  她已经拿着那封信很久了,信封上是几个秀丽而熟悉的字迹。她刚一发现这封信的时候,只想把它扔到外面的大海里,可当她拿在手上时,那几个字就像是有魔力,让她怎么也无法松开,就这样,她纠结在和一封信笺的可笑的斗争之中无法抉择,漫长的夜晚终于耗光了她的耐心,她叹了口气,借着昏暗不明的灯光拆开了那封信。

  薄薄的一页信纸,只有寥寥几行字。

  芽儿,

  展信安,此时你大约应该已经置身于茫茫的大海之上了吧。不要害怕,大海的另一头是一个完全崭新的地方,你会在那里开始全新的生活。

  对不起,我是一个自私狭隘的人,为了完成小萤生前最后的请求,我欺骗了你,掩耳盗铃地将你留在我身边,我对你好,大约也只是为了弥补我自己内心的愧疚罢了,所以你也不必因为那一枪而对我感到抱歉,当然,对于我的谎言和背叛,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

  从今往后,一别两地,无论仇恨也好、恩怨也罢,都将远隔千山万水,只愿你一切保重,努力生活,浮生若梦,此恨无穷,万勿为难自己,今日一别,大约此生不复相见罢,永远为你祈祷。

  沈初见,最后的告别

  她真是一个狠心的人,芽儿闭上了酸涩的眼睛,水汽有些上涌,她努力地回想沈初见的坏处,她是那样坏,那样的自私,不顾他人的感受,只为了弥补自己的歉疚,就自作聪明地来“拯救”她,她根本不需要她的虚伪的“帮助”,她明明就和自己的血海之仇沆瀣一气,却还装作圣母的样子来对她好,照顾她,关心她……她真是一个坏人!她,她……真的……有那么坏吗?那她为什么要救自己?为什么不让她随家人一起死去?她为什么要对自己好?为什么要送自己去念书?为什么犯傻去挡枪?为什么又把自己送走……沈初见的样子渐渐地浮现在眼前,浅笑着带她回家的样子、因为自己顽皮佯装生气的样子、认真检查功课的样子,中枪倒地的样子……芽儿猛地睁开眼睛,她用力晃了晃头,努力地把异样的情绪赶走,不!她不能心软,不能因为别人的一点恩惠就忘记仇恨!“浮生若梦,此恨无穷”几个字又闯进她的眼睛,像是怪兽一样啃食着她的内心,她咬着牙将信纸揉作一团握在掌心。

  此生苦短,此恨难绝,要如何才能做到不为难自己?或许是时间、或许是距离、或许是生死……十三岁的芽儿尚不知道,她紧紧地攥着纸团,掌心一片潮湿,一阵风从船舱的缝隙里钻进来,她背上湿津津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头脑也有些沉沉的发昏,在这无尽的海上,她仿佛一叶可怜的浮萍,随波飘摇,无处安心。

  沈家一隅的佛堂依旧亮着灯,已经是深夜了,沈初见独自在里面已经待了很久了,她最近经历了太多事,心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人生是这么的复杂,短短的一年内,她已经尝遍了悲欢离合,许多事太不由人,她莽莽撞撞地奔走,内心的洪流汹涌,或对或错,她早已做出了选择,再无回头的路,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伴随着陈氏的责骂声,太阳终于升得老高了,她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指着沈青墨的鼻子怒斥道,“让你再贪玩!贴身的东西都能弄丢!那锁是你从小戴着的,非比普通的东西,怎么就能弄丢了呢?”

  沈青墨也不说话,垂着头站在地下,陈氏一大早就发起火来,旁边的佣人谁也不敢作声,一时之间只听得她的叱骂之声,骂过了沈青墨又开始骂佣人,“他不注意,你们也都是死人吗?站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去找啊!”

  沈青墨抬眼看了眼时钟,指针已经快走到九点钟了,他开口道:“我今日和同学约好了出去,快迟到了。”

  陈氏瞪了他一眼,啐道:“小冤家!去罢!”

  沈青墨吐了吐舌头,如蒙大赦般地溜走了。

  小颜推门进来,沈初见正坐在桌前发呆,她昨夜受了些寒,晨起身上便有些不快,小颜拿了最新的报纸过来,沈初见撇了一眼,上面最大的标题写着:叶大帅即日将率军进驻北平。

  进驻北平,那他也会去吗?沈初见头脑有些沉重,她打了个喷嚏,好像有些感冒。

  吃过早饭,沈柏雄派人过来传话叫沈初见过去一趟。书房里只有沈柏雄一人,其余的人都已被打发了出去,沈柏雄病色的面容有些沉重。

  沈初见目光触及到他书桌上的信封,问道,“这是什么?”

  沈柏雄未语先咳了两声,才将信封拿起来递到她面前,“广东王家的来信,你自己看看吧。”

  沈初见心里一震,广东王家?难道是为了订婚的事?她同叶远臻的关系,虽未明说,但父亲应该早已清楚,此时广东来信,定是为了订婚之事,她该怎么办呢?父亲又是什么态度呢?

  “愣着干什么?”

  沈初见这才接过信来,展信匆匆看去,越看越让她心跳不已,两个端端正正的字映入她的眼帘——退婚。退婚!她被退了婚,广东的王世伯,从未谋面过的王荪亚,十几年前指腹为婚的约定,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旋。“自辛亥以来,废除封建,建立民国,倡导自由开放之风,如今之时代亦是自由之时代,讲究婚姻自由”、“过去的口头玩笑之言不能作数”、“万望昌林兄原宥”……无数的字眼像是不断飞转的漩涡,让她本就有些发昏的头脑更加沉重。

  “看完了?”

  “看完了。”沈初见老老实实回答。

  “这封信,在我这里已经压了两个多月了。”沈柏雄说。

  沈初见点点头,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一瞬间闪过的思绪快到几乎捕捉不到,她定了定神,喃喃念着“两个月前”。

  “那时候你大哥婚事在即,我收到了广东的来信,虽十分震惊诧异,但也只能先按捺下来,等你大哥的婚事完成之后再做打算。”沈柏雄继续道。

  两个月前……沈初见忽然记起,两个多月前正是哥哥结婚的时候,那时候哥哥的婚礼上,叶远臻带她去了小教堂,白色的山茶花、圣经、誓言……一切都浮现在了眼前,还有那时候他未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沈初见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可是没想到你大哥婚礼结束的当晚,你就出了事,退婚的事也只好继续压着,现在你也出院了,这件事也该让你知道了,”沈柏雄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继续说道:“初见,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初见有些做贼心虚地垂了目光,“此事本就是上一辈的口头约定,如今他们不承认,又摆出婚姻自由的理由来,我们自然也没有道理反对,全凭父亲做主就是。”

  沈柏雄复咳了起来,他面色涨红,隔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盯着沈初见,半晌才说,“既然你这样说了,世上也不只有一个广东王家,他们既然出尔反尔,那我们也不能上赶着去,我便做主,退了你们的婚事罢。”

  沈初见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忐忑,就听沈柏雄继续说,“婚姻之事,终究要讲究门当户对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便是退了王家,以后自然还有张家、李家……只是,若不是门当户对,低了,或者太高了,不是一路人,将来总是要不行的。与我们家相当的世家,放眼苏州多得是,日后再为你择一个家世、相貌、人品都好的本分人家,到时候你嫁过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用受什么枪林弹雨的伤,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最好不过了。”

  沈初见听出了他话中的意味,忍不住开口,“父亲……”

  “初见!”沈柏雄打断了她的话,“初见,也许你现在会觉得为父迂腐不冥,但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以后总会明白的。至于……那个叶远臻,他太过危险,你在他身边只会有无尽的风险,叶家根深树大、势力复杂,里面的水深的很,我不希望你去淌这趟浑水,你明白吗?”

  沈初见只咬着唇,眉眼低垂也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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